看着李秀容的这副样子,郭念祯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之后,便强迫着自己把头扭到了一边。
“滔滔你们俩也一起过来看看吧,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要问问川芎。”
不再去看身后的那个家伙,郭念祯冲着还等在原地的高正仪主仆二人挥了挥手,把她们给叫到了自己身边。
“来了,无悔哥。”
迅速的应了一句后,高正仪便运起真气,抬手拉起川芎的手腕一路脚下生风,眨眼之间就到了郭念祯的面前。
“川芎,你还记得那个铃铛镯是谁给你的吗?”
虽然心中基本已经确定了那颗铃铛的出处,但让郭念祯疑惑的是,川芎这么一个来自亳州的小姑娘又是从哪儿得到大理白氏的骨铃铛的呢。
“是上次荀三公子送给我的,说原本是白家二嫂给他护身的,但他一身的浩然正气不能使用,于是就顺手给了我。”
川芎回忆了一番,在组织了一番一句之后,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郭讲给了郭念祯,期间眼神也十分坦荡。
“是无恙二嫂给的啊,那就不奇怪了。”
郭念祯自幼在京中长大,自然是知道那个出自大理的白氏,一双妙手活人无数。
但鲜为人知的是,她在毒术上和蛊术上的造诣,比其医术只高不低。
“哇,原来荀二嫂这么厉害啊。等回京以后,我一定去和她学学怎么做这个铃铛。”
耳朵敏锐的李秀容在听到这个铃铛是出自荀家二嫂之手,眼睛立马就又亮了起来,一脸的跃跃欲试。
“哎,对了,川芎这个还给你。”
一直在手里把玩着那个铃铛镯,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李秀容将手里的铃铛镯塞回了川芎的手里。
“你可要好好收着……”
“啊——,我不要……”
把铃铛镯物归原主的李秀容对自己十分满意,正欲和川芎再聊几句,不成想她小脸煞白,那只拿着铃铛的手更像被烫着了一般,一把就将铃铛给扔出去了老远。
“我还是收着吧。”
在把铃铛镯扔出去的一瞬间,川芎又立马将它给捡了起来。
“不行,它是人骨的。”
她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往自己的手腕上套去,结果刚套了一半,便又害怕了起来。
“要。”
“不要。”
如此反复几次,那个铃铛镯就那么不当不正的横在了川芎的手掌之上。
“… …”
被川芎的这一顿操作给搞得有点懵的李秀容。
“算了,我还是不要了。”
在独自纠结了半晌后,川芎还是决定放弃了那颗铃铛镯。
“三小姐,这个铃铛还送给你吧,我还是不敢往手上戴。”
念头通达的川芎也不再纠结,大大方方的将这颗铃铛镯直接送给了李秀容。
“诶?真的给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突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李秀容还没太反应过来。不过当看清了来人是川芎之后,她也没怎么矫情,乐乐呵呵的就收下了。
“戴在哪只手腕上好呢?”
手里拿着那颗铃铛镯,李秀容便照着自己的两条手腕各比了两下,感觉都不是很满意。
“咦,有了。”
没有找到佩戴的地方,李秀容的目光便开始往脚腕扫去,当她刚往下看到一半,一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闯进了她的视线,眉毛一挑,登时就有了计较。
“小狐狸,看姐姐给你找的新首饰,好看吧。”
李秀容攥着那个铃铛镯,一脸坏笑的跑到了正在假寐的小赤狐跟前,出手如电,一下子就给套到了它的前爪之上。
“嗷呜——”
睡眼惺忪的小赤狐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脸上满是嫌弃。
心中暗想,自以为是的人类,以为本大爷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吗?别以为一个破,哦,是那个铃铛镯啊,那没事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嘶哑尖厉的歌声从腐朽残破的正厅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将本就脆弱的欢快瞬间碾的粉碎。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当中,似乎有什么未知的恐怖力量正在伺机把她们拖入九幽之下的地狱。
“敌袭,戒备!!!”
被那诡异歌声吓出了一身冷汗的郭念祯,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就将所有人迅速的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死死盯着那头藏在正厅之内的怪物,目光森然。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御!”
在感受到巨大威胁的瞬间,手上竖起了鲁班尺,毕昇口中吟再次吟诵起《孟子》。
周身一道道纯正的浩然正气在他的操控之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半圆形紫色护罩,将所有人都给罩了进去。
“桀桀桀~~”
那正厅之中的妖物明显智慧要高出那姑获鸟不少,见自己的神通被毕昇几人轻易化解, 在一阵桀桀怪笑之后,便立即舒展开了自己的鬼域。
“呜呜呜~~”
“都留下来吧,统统都留下陪我吧!”
“哈哈哈哈!!!”
无数只影影绰绰的灰黑色人影在四周游荡徘徊,阵阵鬼啸吵得人心烦意乱,而它们所带来的压抑,黑暗,恐惧,绝望等种种的负面情绪,也如翻涌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结界之中的毕昇几人袭来。
“汩汩~~~”
众人脚下的地面竟开始往外一股股的渗出黑红色的血液,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鲜血越汇越多,没过多一会儿,他们在里面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刺啦~~刺啦~~”
白惨惨的天,红彤彤的地,无数只黑气缠绕的鬼爪不停的击打在结界之上,那一声声刺啦刺啦的声响让众人的神经紧紧绷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这群恶鬼打破结界,把他们给撕成碎片。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
在那群厉鬼的一波波剧烈的攻击之下,毕昇身上的浩然正气正在逐渐变淡,整个人也开始摇摇欲坠。
他将心一横,强打着精神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并将其迅速的涂在了鲁班尺上面。
“子不语怪力乱神,给我破!!!”
那句《论语》瞬时化作一柄青铜古钟,荡起一道道音波,猛地炸响在那群厉鬼的耳边,他们瞬间就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剩下几只跑的慢的,也跑到了角落里,努力开始的给自己挖坑。
“这把老骨头还算有用。”
看着那群厉鬼逃了个干干净净,始终紧绷着心弦儿的毕昇再也坚持不住,直直的就往前倒去了。
“嗖嗖——”
一旁的郭念祯听着动静不对,急忙回身查看,恰好看到了毕昇正在往后前去,他想也没想,足下运起轻功,嗖嗖两下就蹿了过,并一把将人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毕昇兄,快醒醒。”
郭念祯用手探了探毕昇的鼻息,见呼吸还在,便放下心来,轻声的唤起他的名字。
“咳,要不是无悔你反应够快,老朽的这张俊脸可就要毁容喽。”
躺在郭念祯臂弯处的毕昇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虽然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却依然不忘和几个弟妹开一句玩笑。
“毕昇兄你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毁容的。”
瞥了一眼毕昇那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
眼眶微涨的郭念祯将头微微别到了一边,接过话头干干巴巴的附和着他。
“就是就是,毕昇哥还没带我吃遍整个蕲州的美食呢。”
身子灵巧的李秀容不知何时也蹿到了毕昇的跟前儿,轻轻抓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的哄起了这个忘年交的哥哥。
“欻—欻——”
几盏纯白色的灯笼突然凭空出现在了李秀容的身后,明灭不定的鬼火散发着惨绿色的光芒,上面的大红囍字更像被活人鲜血浸泡过一样,冰冷刺骨,死气沉沉。
“嗯?蘅芜快闪开!!!”
站在众人身前警戒的高正仪见到这一幕,被吓的亡魂大冒,匆匆对李秀容喊了一声,接着提起软剑就奔着那几盏纸灯笼杀了过去。
“上清弦月剑法,纸落云烟。”
高正仪凌空而起,引动着星星点点的星辰之光附着于剑身之上,一声娇叱,裹挟着三分星辰之威的一剑,照着那几盏纸灯笼径直扫了下去。
“桀桀桀桀~~~”
在高正仪即将劈到那几盏纸灯笼的时候,它们又再次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
一只五大三粗,身高九尺,豹头环眼穿着一件满是血污,残破不堪的红纸嫁衣,嘴角一直咧到耳根的鬼新娘出在它们的位置。
“小娃娃,戾气太重可不好。”
面部线条硬朗的鬼新娘,应该叫鬼新郎,拖着长长的裙摆,它的笑容看似温和,但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纯黑色眼眸之中却透露着无尽的邪魅与杀机。
“聒噪,妖孽看剑。”
眸底闪过了一抹浓重的厌恶之色,高正仪皓腕一转,闪烁着点点星辉的剑身,仿若化身成了一条九天之上的银色蛟龙,斩出了携着无比强大剑意的一剑。
“铛铛~~”
“呵,茅山宗道术?有意思!”
两声金铁相交的脆响过后,鬼新郎看着留在手背之上的那道黑色灼痕,它一边用鬼气修复着自己手背,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天神玉女闻,尽皆降吾杵。宝剑自光芒,杀斩妖敢阻,疾!”
一剑斩空的高正仪几下退到了半丈之外,活动了几下自己酸麻的手腕,之后左手作剑诀,右手竖剑于身前,口中念动《吕祖救苦神咒》,浑身气势也跟着凛然一变。
“嗯?小娃娃既然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鬼新郎从高正仪身上似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它打算先下手为强,把周身浓厚的鬼气全部凝聚在了双手之上。
接着以手上的鬼气化作了一柄巨大的黑色利刃,朝着对面就狠狠的掷了出去。
“上清弦月剑法,一枕淮安。”
看着那柄闪烁鬼气森森的利刃越来越近,高正仪缓缓提起软剑往胸前一横,
,接着又将剑身自下向上一挑复一刺,却是使出了一式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
“铛~~”
高正仪斩出的一道筷子粗细的星辉一击劈碎了那道鬼气利刃,接着又去势不减的朝着那个鬼新娘的胸口袭了过去。
“雕虫小技。”
虽然有点诧异高正仪能劈碎自己的鬼气利刃,但鬼新郎也并没有将这个小娃娃给放在眼里。
“呃~~~”
不屑的瞄了那道筷子粗细的星辉,鬼新郎抬起左手便准备去硬接,却不想那道看似毫不起眼的星辉竟蕴含着滔天威势,一个照面就将它的左臂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呵,看来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将自己的头颅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那鬼新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黑漆漆的眼珠目光森然的盯着远处持剑而立的高正仪。
“现在,洒家要动真格的了。”
“起!!!”
没有再去鬼气去修复手臂的伤口,鬼新郎反而缓缓将双手平举到自己胸前,并结出了一道道怪异繁复的手印。
“姐,这个玩意儿怎么砍不断啊?”
随着那新郎鬼最后一个手印的结束,毕昇几人脚下的血池中竟生出了道道黑气缭绕的藤蔓将众人缠绕起来,而且十分坚韧,刀砍剑剁皆无济于事。
“咔吧,咔吧。”
“呼~~就让我们一起沉睡在这无边的荆棘花海中吧,炉香飞花鸟惊厥,一梦黄粱终是蝶,绽放吧,来自彼岸的凌霄花!!!”
欣赏够了地上几人那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的模样,新郎鬼又重新将头颅转回了原来的方向,并再次开始新一轮的吟唱。
“叮铃铃,叮铃铃。”
当场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时,那只挂在小赤狐手腕上的人骨铃铛镯竟又一次叮铃铃的从众人身后响了起来,血池之中那无数条疯狂生长的藤蔓
竟瞬间枯萎了下去,接着就转眼就又消失不见了。
“嗷呜~嗷呜~嗷呜呜!!!”
在那束的冲天而起的红色光柱之中,威风凛凛的神兽虚影发出三声响彻云霄的咆哮。
“噗~~~”
“就要魂飞魄散了吗?”
刚刚还耀武扬威,鬼气冲天的新郎鬼登时就被的打的口吐黑血,身也形渐渐虚幻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能见到芙妹了吧?真好。”
眼底深处划过一抹解脱之色,这只新郎鬼就那么一点点的消散在了众人的面前。
“嘭——”
随着那只新郎鬼的魂飞魄散,环绕在毕昇几人周围的黑色迷雾也逐渐消散了。而当迷雾散去之后,地上却是出现了一根带血的狐狸尾巴。
“这个是?”
众人看着地上那根狐狸尾巴,齐齐惊呼道。
“嗷呜~~~”
而毛色黯淡无光的小赤狐,在看到那根狐尾的时候,却是发出了一阵悲鸣。那是它父亲的尾巴啊,它如何能不伤心。
“他又是谁?”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只发出悲鸣的小赤狐,高正仪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哎呀,这个不重要,不过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捣鬼。”
其余几人没有正面回答高正仪的问题,
而是继续盯着那只狐狸尾巴,一脸的高深莫测。
“什么他在捣鬼?”
“无悔怎么办?有鬼!!!”
见众人没有理会自己,高正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狡黠,继续装作茫然的又问了一遍,接着又一把扯住了郭念祯的袖子,说着就要往他的身后躲去。
“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这个时候就不要皮了吧。”
看着玩儿心大起的高正仪,满脸黑线的李秀容拉了拉她的衣袖,装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嘭~嘭~~”
“好吧,是捣鬼。那毕昇哥咱们……”
被妹妹当场抓包,高正仪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想把话题转到毕昇那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两声闷响。
“小姐,我俩来给你们送饭了。”
以为再次遭遇敌袭的高正仪刚要拔剑,便看到了胖乎乎的福生,拎着一个黑色的食盒走了进来。看到她之后,还笑着和她招了招手。
“是啊是啊,我们俩在门口发现了这个,也不知是谁给插到门口的。”
跟在福生身后的福缘同样和她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手里还拿着两根血红色阵旗。
“这阵,这么简单就给你俩破了,所以,咱们折腾了一天是为了什么?”
李秀容看着被福缘攥在手里的那两面阵旗,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这个一会儿再说,哥咱们?”
高正仪稍微安抚了李秀容,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毕昇,让这个主心骨拿个主意。
“快套马车,咱们准备追。”
感受到了高正仪询问的目光,毕昇当机立断,作出了追击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