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水县,大名府安民桥
虽然没有吃到新开张的张顺糊汤米粉儿,但吃到了临川牛杂李秀容也很开心。
“姐……”
李秀容抱着怀里的小赤狐,一路蹦蹦跳跳。突然被小赤狐的睡颜给萌了一脸,她便准备回身去和高正仪分享。
“嘘,你听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
耳朵隐隐听见桥头下方传来声响,高正仪在李秀容开口之前先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嘭,嘭,嘭。”
“确实是听着好像是什么人打架。”
听觉素来远超常人的李秀容将两耳一竖,瞬间就把远处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她心中那股看戏的欲望,也再一次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估计是‘穷巷’那帮醉鬼喝多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在县衙戒严期间,不想被请去喝茶的毕昇选择直接掉头走人,就自己这一群字面意义上的老弱妇孺,真遇到了什么,也都是白给。
“嗯嗯,县衙正在戒严,咱们莫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高正仪略做沉吟,便也赞同了毕昇的办法。
此时敌暗我明,又恰巧遇到县衙戒严,眼下立刻回到毕宅,对自己一行才是最有利的。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三把火?”
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李秀容越听越觉得像张辎重,动作先于大脑,运起腹中真气,几个呼吸之间,整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蘅芜你干什么去,赶紧回来。”
高正仪刚想抬手去制止,结果一眨眼李秀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悔!”
而跟在身后的郭念祯,还没等高正仪开口,运起轻功也直接几下就冲了出去。
高正仪,“……”
桥上的高正仪为妹妹操碎了心,而已经跑下了桥的李秀容却是吃瓜吃的正开心。
“哇,三把火你在干嘛呢?”
真气加持之下,李秀容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那个疑似张辎重的黑衣人的背后,还刻意用自己取得外号诈了一下。
“咣当——”
刚刚出了一口恶气的张大县令,在听到那个犹如魔咒一般三个字的时候,手里的那根长约两尺半,厚约五分的红檀木戒尺被吓的咣当就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没有,不要乱说。”
在反应过来之后,张辎重先是飞速把戒尺捡了起来,接着更是来了一个否认三连,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做的。
“哼哼,你就是三把火,你大晚上不在县衙办案,跑出来干嘛来了?”
和张辎重打过多次交道的李秀容,在听到这个家伙开口的瞬间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在上下打量了乔装改扮的张辎重一番之后,略带几分调侃的问道。
张辎重,“……”
“哦~~,夜会小情人来了,嘿嘿。”
见张辎重没有说话,以为抓到了人家把柄的李秀容,抬手搓了搓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露出了一个十分猥琐的笑容。
“你个小丫头从哪学的这些话,还有我不是三把火。”
脸上划过了几道黑线,张辎重十分无语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坏笑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烂七八糟的的东西。
看到她这个口无遮拦的样子,张辎重越发的坚定了隐瞒身份的想法,嗯,只要打不死,就坚决不承认。
“你这身衣服从那倒腾的啊,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就跟没看到张辎重眼中对自己明显的抗拒一样,李秀容十分自来熟的往前凑了凑,摸了摸李秀人家身上的夜行衣之后,还跳起来拍了两下人家的肩膀。
“蘅芜,你蹿那么快干嘛,要是遇见危险怎么办。”
运着轻功踏空而来的郭念祯,先是一招制服了穿着夜行衣的张辎重,接着就死死将李秀容给桎梏到了自己的身边,语气之中满是担心与责备。
“你凶什么啊?放手,你弄疼我了。”
被郭念祯一双铁钳似的大手给捏的生疼的李秀容瞬间就不乐意了,气鼓鼓的瞪着着这个莫名其妙家伙。
“你都多大了,就不能稳重点,万一这个人手里有凶器怎么办。”
自己这边替她提心吊胆的,这个小丫头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倒打一耙。
好心被当驴肝肺的郭念祯登时也来了脾气,踩在张辎重身上的那只脚不觉加大了力气。
无辜躺枪的张辎重,“你们俩吵架,踩我一脚干什么呀?”
“郭念祯你有病吧,赶紧放手。”
“本小姐可是会武功的,学的可是练气法门。”
被郭念祯把最后一点耐心给耗尽的李秀容的脸色随即冷了下来,在加大了挣脱力度的同时,踩在张辎重身上的那只脚也用上了劲儿。
“呵。”
看了一眼某人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儿还有脸蛋儿,再加上那套花里胡哨却却毫不实用的功夫,郭念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呵什么,赶紧放手。”
从这声冷笑之中感受出明显轻视的李秀容越发的愤怒了,望着那个讨厌的家伙几欲喷火。
“咳咳咳,那个二位先把在下放开呗,实在不行这位小兄弟挪一下脚。”
眼见二人之间火药味越发浓烈,生怕一会儿被他们一起给直接勒死,张辎重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天可怜见,就这么一会儿,他那只被郭念祯踩在脚下的地方已经要失去知觉了。
“蘅芜无悔你们俩个在干嘛,还有蘅芜刚刚多危险,你自己一个人往前跑什么?”
此时匆匆赶来的高正仪一脸焦急的看着剑拔弩的张郭念祯二人,轻轻拉开了他们,转头又板着脸转头说起了不省心的李秀容。
“姐?那个,那个我就是听声音有点耳熟。”
注意力还集中在郭念祯身上的李秀容在听到自己姐姐声音的瞬间还有点懵,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心虚的小声解释了一句。
“真的?”
面对这个在凑热闹上面前科累累的妹妹,高正仪朝她投去了一个怀疑的眼神儿。
“不信你看,我敢保证,这个人绝对是三把火。”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李秀容说着挪开脚,一下就把下方的那个黑衣人脸上的遮脸布给扯了下来。
“张——”
“嘘——”
已经生无可恋的张辎重在他们开口之前,冲他们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小祖宗先别出声,我一会和你解释。”
“好吧。”
张辎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尴尬的朝着高正仪几人拱了拱手。
“我让你宠妾灭妻,我让你宠妾灭妻,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然后回身一脚又踹上了身后角落里那个被遗忘的倒霉蛋儿,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不敢了,不敢了,好汉饶命。”
李逍遥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未收起来,就又被张辎重含怒的一脚给踹的一踉跄,只得含泪不停的和这个疑似绿林好汉的家伙求饶。
“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说话,不然下次让我抓到还揍你。”
“今天就先到这里,把脸转过去,然后滚吧。”
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绣花枕头似的草包,在警告一番之后,张辎重就暂时先让他离开了。
主要是他一看到那张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大脸就想笑,万一影响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就不好了。
“毕先生,请吧。”
“嗯,那咱们走吧。”
处理完那个死渣男,重新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张辎重在和毕昇互相谦让了一番之后,便和他们一同前往位于东城的毕宅。
毕府
“邦邦邦——”
脚程略快的李秀容抢在众人前面敲响了毕府的大门。
“来了来了。”
正在院中照看着半干的泥活字,竹椅之上李妙音听到有人叩门,应了一声之后就起身前去开门了。
“吱嘎——”
“张县令,您这一身打扮可真是新颖啊。”
当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看着众人之中一身夜行衣的张辎重,李妙音忍俊不禁的调侃了一句。
“嫂子你想笑就笑吧。”
脚趾已经在原地抠出了一个大明宫,张辎重干笑着的和李妙音打了个招呼。
“说出来不也怕大家笑话,本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宠妾灭妻之事了。”
今日已经被高正仪一行识破身份,张辎重索性就豁了出去,将自己的初衷一股脑儿给说了出来。
“所以?这一年里那些事?”
听了张辎重所说的话,高正仪似有所悟的看了他一眼。
“对,都是我干的,我只要是知道谁家敢宠妾灭妻,就在夜里穿上夜行衣出去替天行道。”
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这一年来的‘义举’,张辎重说到激动处,还颇为自豪的挺起了自己胸膛。
“所以你才坚决不信什么狐仙报仇。”
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关键,高正仪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满脸得瑟的张辎重。
“对啊,因为这些都是我做的啊。”
以为高正仪是在赞许自己的行为,张辎重把胸膛挺的更高了。
“好吧。”
以为是英雄所见略同,结果弄了个鸡同鸭讲,高正仪无奈的摊了摊手。
“对了,早上人多我没敢说,我看着那个被捞出来的丫鬟,感觉死亡时间有些不对劲儿。”
高正仪心里想着,自己从小在宫里长大,似丫鬟这种死法她见的太多了,那个丫鬟绝对不是当天没的。
“哦,我知道啊,但是……”
看了自己周身这一圈儿的老弱妇孺,早就发现王宅其中蹊跷的张辎重,在纠结了片刻之后。
“哎,算了,就和你们明说了吧。”
重重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和他们全盘托出,分享了在这个案子里他所掌握的全部线索。
“老婆子,你带着几个儿子把门关好,顺便注意好门外的动静。”
意识到接下来张辎重要说的事情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毕昇就急忙对坐在一旁的李妙音使了个眼色,将人给直接打发了出去。
“好嘞。”
接到了自家相公递过来的眼神儿,李妙音咕噜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和毕昇默默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出了房间,到了门口,还贴心的关上了大门。
“在那个县衙库银失窃的下午,王仲怀一家就全部都死光了。”
见室内没了旁人,张辎重缓了一缓,和众人十分平静的陈述了两个事情。
“什么!!!”
被这个惊天的消息给唬了一大跳的毕昇几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嘘,嘘,嘘,小点儿声。”
生怕走漏风声,再牵扯更多的人,张辎重慌忙对众人竖起食指,提醒他们莫要高声。
“哦哦。”
几人在看到张辎重的手势之后,也急忙
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主要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人,所以才让他们一时失态。
“但是证据全都指向那个丫鬟。”
见其他几人已恢复了平静,张辎重便继续给他们往下讲自己的所掌握的线索。
“丫鬟?”
不知又为何突然提到了那个丫鬟 ,没跟上张辎重思维的几人又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对,那个丫鬟原本是康家村的,但是有个姐姐被王仲怀强行掳走了,说起来那个王仲怀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浓浓的悲悯,张辎重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激动,缓缓的道出了那个丫鬟短暂而又悲惨的一生。
“咳咳,王仲怀喜欢虐杀下人为乐,盛光萱随着年岁增长不知从哪听说的竟然用人血沐浴。”
清了清嗓子,在讲完了那个丫鬟之后,张辎重又缓缓的给众人揭开了那个所谓“积善余庆”王仲怀夫妻那不为人知的一面,语气之中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哕。”
成功被王仲怀一家所展现出的阴暗给恶心到了的毕昇几人,齐齐啐了一声。
“剩下那五个儿子更不是什么好人。”
“她们平常会搜罗一些穷苦人家买回去那个啥。”
在讲到王仲怀那五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的恶行之时,张辎重顾及到面前大多还是半大孩子,便刻意略过了一些少儿不宜的部分。
“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哪怕经过张辎重的刻意省略,自小生长于皇宫大内的高正仪几人又岂会听不出来其中的端倪,气的她们每个人都是把小拳头捏的咯嘣作响。
“那她们是怎么有的联系啊?”
全程一直没有插话的李秀容又一次抓到了整个事件的关键节点。
“重点来了,听她们村里说那个丫鬟小的时候救过一窝狐狸。”
“因为一直投喂时间久了,狐狸通了人性,那个丫鬟就训练狐狸吓死了盛光萱几个儿子。”
朝着李秀容竖起了拇指,张辎重随即又给其他几人讲起了整个事件最精彩的那一部分——狐狸报恩。
“嗷呜~~”
而始终躺在一旁的狐狸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听到有人类在夸奖自己,嘴角微微翘起,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
“我的老爷天!那来的狐狸啊。”
讲的正在兴头之上张辎重被突然出现的狐狸叫声给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都好悬直接掉到地上。
“我救的啊!”
李秀容骄傲扬起了自己的小脸儿。
“那你好好养说不定也能哪天帮你个忙。”
看了一眼那只软软糯糯的小赤狐,张辎重没有多想,对李秀容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另外我们从那个旱厕里面找到了丢失的库银,所以,就这样了。”
转头又把刚刚被打断的最后一点儿也全部分享了出来。
接着便和众人提出了告辞,毕竟自己若是在外面逗留太久,也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