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感觉出了盛光萱情绪不大对劲,高正仪正待出手帮她检查一二。
“县尊大人到了。”
门口小厮却是突然来了一嗓子,她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真是他来了?”
站在高正仪不远处的李秀容一脸的不信,那个三把火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上次和他去说陈大娘子那件案子的时候,他还拖了好久才去抓人呢。
“难道还有人敢冒充本官不成?”
一走进王宅就听到了李秀容那独特的声音,张辎重便眸光转到了她的身上,一脸戏谑的看了过去。
“三把火你快过来,这里发生了惊天命案。”
一看真是张辎重本人来了,嗅到了热闹气息的李秀容一边朝他挥舞着自己的小胖手,一边十分大声的喊着他的绰号。
“本官不叫三把火。”
脸上闪过道道黑线,张辎重再一次拒绝了这个一提起来就会让自己尴尬无比的绰号。
“知道了,知道了。三把火这不重要,你快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随意意的敷衍了两句之后,李秀容依旧我行我素的叫着张辎重的绰号,还直接毫不客气使唤起来了人家。
“放心,本官带来十名仵作来的。”
知道她们一行真实身份的张辎重倒也没有真的去和李秀容计较,而且他做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一听说了王宅这里出了人命案子,他就把本县几乎全部的仵作都给带到了现场。
“林秋生,你们可有什么发现吗?”
和跳脱的李秀容闲聊几句过后,张辎重便脸色严肃的转过了身去,朝着自己带来的那十名经验丰富的仵作询问了起来。
“回大人,这人身体周围明显有伤口,但是都不致命。”
一位藏外罩一件藏青色半袖圆领缺胯袍,带着白色棉质面衣,头发花白,面相严肃的老者朝着张辎重抱了一拳,简单明了的说出了他的发现。
“另外王宅门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口鼻有香灰应该是先在密闭的空间被人有香迷晕杀害。”
一名身高六尺有余,穿着一件靛蓝色半袖交领直裰的汉子在老者之后,开口继续补充道。
“还有,被害者瞳孔紧缩,嘴唇发紫。”
阮长贪上前一步脸色平静的陈述着自己初步尸检所得到的信息。
“四肢微僵,却无尸斑。”
而阮长贪身后的二弟阮长嗔同样脸色平静,简单明了的给出了自己发现的线索。
“舌苔厚且发白。”
最小的阮长痴则更是言简意赅,只说了六个字。
在他说完之后,站在前排的那几位同行便纷纷把眸光投到了他们兄弟三人的身上,谁让他们是本县仵作中的翘楚呢。
“应是惊惧而亡,不过具体的要会义庄验尸后才能知道。”
感受到了前方诸位同行投来的目光,作为本县最权威仵作的三兄弟齐声说道。
“我的儿啊,我的圆哥儿啊。”
眼泪从那盛光萱的脸上无声滑落,一颗一颗的砸在了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最后又全部洇了进去。
“一定是盛国兰那个贱人,她连生了五个赔钱货,嫉妒我有五个儿子,啊啊啊——”
这个时候的盛光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得平易近人,慈眉善目。
此刻的她面目狰狞,戾气冲天,与人相比,倒是更像是一个应该处在无间地狱之中的修罗恶鬼。
“来人,来人,夫人疯症犯了,快把她带下去。”
正在和公差说话的王仲怀眼见盛光萱要发疯,立即就打发了身边的三名丫鬟风风火火的将她给扭送回了后宅。
“这个,众位有所不知,自从这一年里老朽的几个犬子相继离世,而我那四妻姐的五个女儿却又个个高嫁后,我这夫人便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了。”
王仲怀朝着高正仪众人露出一个歉意的苦笑,又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之上的汗珠,方才和众人解释起来了前因后果。
“算了,那王员外你可有与人结怨?”
见盛光萱已经被带回了后堂,张辎重只得看看是否从王仲怀这里能否寻找到破案的线索了。
“或者……”
“哎哟——”
一声哎呦打断了张辎重刚要问出口的话,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公孙伯符脸色苍白的在捂着自己的肚子。
“公孙师爷,你怎么回事儿?本官要说什么一下子都被你给打断了。”
接连被打断问话的张辎重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脸色不善的盯着身旁的公孙伯符,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把这个拖后腿的家伙给生吞活剥。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那婆娘早上做了什么吃食,我,我肚子有些疼。”
被张辎重那恐怖的表情给吓的生生打了个激灵,腿肚子一抽,瞬间就更忍不住那股想去茅厕的冲动了 。
“敢问员外郎可借茅房一用。”
“师爷请。”
“哎呦—哎呦——”
院内的众人无语的看着捂着肚子一路跑没了身影的公孙伯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这边张辎重正要要开口继续询问,就又被一阵万分凄惨,撕心裂肺的嚎叫给打断了。
“他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怒气冲冲的张辎重带着几名衙役还有高正仪几人顺着声音的源头一路找了过去。
“救命啊,快来人啊。”
众人一路寻声望去,等找到那个倒霉的公孙伯符时候,才发现他一头直接栽进了旱厕的茅坑里面,而茅坑里居然还有有一具少女的尸体。
“你们俩快去把师爷拉上来,让他去好好洗洗。”
“你去前院儿把剩下的兄弟还有全部仵作带来。”
一边迅速的拉开了和那个倒霉蛋儿师爷的距离,张辎重一边儿和身边三名已经吐了两气儿的衙役飞快的交代了下去。
“呕……,卑职这就……”
“呕……”
在一阵阵呕吐声和冲天臭气的双重折磨之下,满身都沾满了秽物公孙伯符终于被那两名吐的已经直不起腰的衙役给成功的拉了出来。
“多谢两位……,呕……”
“快把师爷拉下去好好洗洗,你们也一起去。”
把口鼻捂的严严实实的张辎重挥手就打断了公孙伯符,并让那两个衙役直接把他给带走了。
“你们几个去把尸身给挖上来,秋生你们也过来搭把手,顺便再帮着给尸身掌掌眼。”
想到接下来的要面对的考验,张辎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剩下的衙役和仵作下达了命令。
“是……,呕……”
众人齐齐领命之后,拎着铁铲和绳子,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互相搀扶着冲进了旱厕里面前去捞尸体。
“嘿呦—嘿呦—”
“呕—呕—”
经过众人经过差不多一刻钟的苦苦奋斗,终于把那具少女的尸身给挖了出来,并抬到了张辎重几人的面前。
尸体泛着可怕的青灰色,面目已经不可辨别,身上穿着一件染血的破碎中衣,头发湿答答的散在身体四周,似乎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她。”
“是她!!!”
“你们认识?”
看着反应截然不同的高正仪二人和王仲怀,张辎重压下了心底疑惑,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把目光直接投向了李秀容姐妹。
“大人是这样的。昨晚我和舍妹在王员外的寿宴吃的过饱了一些,便在回到了客房之后,又带她出门散步消食。”
“我们姐妹二人刚溜达没一会儿,就先是听到一阵凄惨阴森的哭声,接着又在游廊的角落发现了这个姑娘的身影。而等到我们正欲上前询问的时候,她却凭空消失了。”
高正仪和李秀容赶紧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这样啊,本官知道了。”
“解捕头,通知兄弟们收队回衙。”
张辎重听完高正仪两人的讲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头就对侍立在身旁的解珍下达了收队的命令。
“卑职领命。”
朝着张辎重抱了抱拳,紧捂着口鼻的解珍酒跑去通知一众衙役还有仵作他们去了。
“那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那边儿安排好了回衙的事宜,张辎重便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准备向王仲怀辞行。
“是啊,是啊。”
看着张辎重向提出辞行,李秀容转了转灵动的双眼,张嘴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准备搭着他的顺风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请员外郎节哀。”
和李秀容一直心有灵犀的高正仪虽然没有刻意去问,却也瞬间明白的她的意图,很自然的把话给接了过来。
“对了,县尊大人如果此案有需要我们地方尽管来毕府传唤。”
唯一没往深处去想的毕昇见张辎重准备告辞,即走上前来朝他拱了拱手,并表示自己一行定会积极配合。
“好的,好的,本官定当不客气。”
自从得知了高正仪几人的真实身份,张辎重哪里还会把她们当成普通的小孩儿,听了毕昇的话,自然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哼,那三把火你别到时候又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在那里将信将疑半天。”
看着张辎重从善如流的样子,记仇的李秀容却是再一次提起了几人初次见面的黑历史,趁机报了一箭之仇。
“唉,算了,三把火就三把火吧。”
已经无力反驳的张辎重幽幽叹了口气,算是认下了小县君这个三把火的绰号。
“放心本官这回不会了。”
再次诚恳做出了向高正仪几人做出了保证之后,张辎重一甩衣袖就迈着优雅的四方步率先朝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那王员外我等就和县令一同走了,再会。”
见张辎重已经朝着大门走去,李秀容十分敷衍冲着低头不语的王仲怀行了一礼之后,就拉着其他几人紧跟县衙的人快步的离开了王宅。
而在他们前脚迈出王宅的时候,刚刚还在低头的王仲怀缓缓抬起了头颅,死死的盯着高正仪几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森然。
— — —
王宅三里外,飞云浦
“小家伙这回没事了吧,要本官说你们一群半大的孩子这种事,没事还是离远点的好。”
张辎重停下了步子,转头朝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高正仪笑着说了一句,心中却是忍不住的洋洋得意来起来,几个小屁孩也有知道怕的时候了吧,哼哼。
“哼,我才没有害怕,是有别的原因。”
看着停在在前面的张辎重一脸臭屁的样子,李秀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儿的和他解释了起来。
“哦?”
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的张辎重瞥了一眼李秀容,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大字直接写到给脸上了。
“三把火你不信我?”
感觉再次被轻视了李秀容气的在原地直跺脚,眼神也开始不友善了起来。
“我信,我信。”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危险眼神儿,生怕
再被取一个什么难听绰号,张辎重急忙出言表示自己对她的无条件信任。
“哼,我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我们昨天刚进来时我就感觉那个员外郎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儿。”
看着这个县令如此上道,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李秀容在傲娇的哼了一声之后,便把自己一行在王宅所遇到事情和盘托出了。
“我觉得你最好认真查查这个员外郎,这事怕是另有隐情。”
在王宅里全程都很少说话的毕昇,此时也一脸严肃的在旁边出声和张辎重提了一下。
“四十年前我和王仲怀曾是同窗,那会儿他家就常常传出下人失踪的事。”
“不过当时大家都说是谣传,可是如今一遭想来怕不是谣传啊。”
毕昇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凝重,将当年关于王仲怀的传言还有自己的猜测全部和张辎重讲了出来。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如今看来,这个“积善余庆”的员外郎恐怕也要打上几个折扣了。
“是,多谢毕先生,下官知道了。”
看着毕昇逐那严肃的神情,张辎重便将此事放在心上,准备回去就着人暗自调查此事。
“那张县令我们就走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我府上。”
见张辎重真的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毕昇也就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