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九叶立刻摇头,还想抬手比画自己能行,可胳膊刚抬到一半,就疼得落了回去,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不服气,又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折腾了半天,不光没起来,反而疼得浑身发抖,连呼吸都乱了,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石板路上跳跃。
接着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身红裙,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火焰纹路,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是燃着一团跳跃的火。
她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衬得眉眼愈发艳的像画出来的,尤其是一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看得左九叶都愣住了。
这不是魔女赤焰吗?
左九叶想起之前在春山与她共度的春宵一刻,一时有些尴尬,只好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赤焰走到床边,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缠满绷带的后背和苍白的脸,声音带着点笑意,“这不是挺精神的吗?还能跟我笑呢。”
小乌在一旁帮腔,“不要看表象,伤得重着呢,刚才还想逞强起来,结果疼得直哼哼,那个兮鸿霓与华嘉铭去大乾皇城还未归,齐皓莹又在闭关修炼,能照顾他的,也只有你了。”
左九叶赶紧摇头,还想摆手说不用麻烦,可手刚动了一下,就疼得直吸气,手指蜷缩着半天没伸直。
小乌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你,刚受了重伤,气血两亏,逞什么强?赶紧躺着休息,赤焰姐姐可是特意来给你送药的。”
话音刚落,左九叶就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刚才硬撑着攒的那点力气全散光了,眼皮像是挂了铅块,一合,又晕了过去。
…………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暗了。
屋子里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打在墙上,将家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影绰绰的,倒有几分地下城矿洞的味道,却少了那份阴寒。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上的疼减轻了些,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变成了钝钝的酸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突然发现白天穿的那件沾满血污的衣服没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中衣,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想拉过被子遮住自己。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赤焰端着个托盘从门外走进来,软底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托盘上放着个药碗,热气腾腾的,还冒着浓郁的药味,旁边摆着一小碟蜜饯,晶莹剔透的,看着就甜。
左九叶慌忙抓过旁边的被子往身上拉,紧紧裹住自己,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赤焰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走到床边放下托盘,故意慢悠悠地说:“怎么?怕我看?你身上的伤,我刚才帮你上药的时候,早就看过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眼角的笑意像涟漪似的荡开,看得左九叶更加窘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赤焰拿起药碗,用银勺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
“张嘴,”赤焰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药凉了就没用了,苦是苦了点,但能让你好得快些。”
对于这个小魔女,左九叶仍旧不是很了解。
左九叶看着那勺黑漆漆的药,药汁上还飘着几丝药渣,闻着就苦得舌根发麻。
他又看看赤焰带笑的眼睛,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药汁刚碰到舌尖,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就炸开了,顺着喉咙滑下去,苦得他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可他不敢动,只能任由赤焰一勺一勺地喂他把药喝了,直到最后一口药汁下肚,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整个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喏,这个给你。”赤焰从碟子里拿起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甜的,压一压苦味。”
左九叶含住蜜饯,冰糖的甜瞬间驱散了嘴里的苦,连带着心里的窘迫都淡了些。
“好了,不诓你了。”赤焰收拾着药碗,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你身上的衣服是乌先生帮你换的,我只是帮你换了后背的药膏而已。”
她顿了顿,看着左九叶更尴尬了,补充道,“以前,我害过你,你呢,也把我揍了个半死。如今你将我带到春山让九州第一医圣华先生给了我重生,那我们就算扯平了。我们旧事,不提了。”
左九叶点了点头,以表回应。
这时,火烛跳动了一下,映得赤焰的侧脸更加美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左九叶看着她眼角那抹真切的笑意,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忍不住也扯了扯嘴角。
两人相对而视。
“你离开之前,那晚,你要对奴家负责人。”赤焰说道。
听闻此话,左九叶战略性晕厥。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来了,那地下城的兄弟们,到底如何了?
鲁莽且义气的钢索……
文韬武略的周莽……
古灵精怪的高阳阳……
“还好,上官貂会护着他们的。”左九叶默默想着,“等我!老子誓要将你们从那罗刹地狱般的地下城内救出来!”
“你这是不想负责人喽?”赤焰看着装晕的左九叶,抓起他的脚就开始挠痒痒。
左九叶瞬间投降,张着嘴吧,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赤焰笑着将他按下继续让他躺着休息。
“我知道,哑蛊。”赤焰灿笑着,“我刚刚查看了,这哑蛊属于我们武教端公门一脉的,但我却不能解,这种施蛊手段属于我们宗门百年前的秘术,或许我教大长老有破解之法……”
赤焰期待地看着他,“要不要随我回端公门?”
赤焰望着左九叶沉睡的侧脸,烛火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的指尖悬在他的额前,距离那层薄薄的汗湿只有半寸,却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武教端公门的圣殿里,师尊握着她的手在法典上按下血印的场景。
\"圣女当断情绝爱,凡俗男子皆为枯骨,不可近身三尺。\"师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她记忆深处。
那时她刚及笄,穿着绣满火焰图腾的圣女服,站在圣殿最高的玉阶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男弟子们连抬头都不敢。
有次负责洒扫的小童不慎抬头看了她一眼,当天就被杖责三十,扔进了炼蛊池。
武教端公门的圣女,从来都是隔着三尺冰墙的存在。
她的寝殿铺着寒玉砖,连侍立的侍女都必须是女子,更别说与男子肌肤相碰。
去年有位外门长老为了求她赐下一滴\"赤焰血\",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也只得了她扔出的一个瓷瓶,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可那夜,左九叶在下地下城之前,她俩却如此亲密的……
武教端公门的法典上说,圣女动情便是亵渎神明,可她此刻看着左九叶干裂的嘴唇,竟想再喂他一颗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