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在前面开着路,杜玉霖、良弼等人来到一个新开的雅间,张海鹏几人要先收拾一下,所以他们就先喝起了茶水。
杜玉霖让良弼坐到自己右手边。
“今天是让良大人看笑话了。”
良弼目光看了看外面,然后故作“恍然”的模样。
“看笑话?哦,你是说那人,确实是个笑话。”
随后他又装着捋胡子捋不开的样,明显是在损张海鹏呢。
站在后面的安庆余和徐子江微微一笑,都觉得这位满大人好像还真不一样,人还挺有意思呢。
杜玉霖也内心赞许,那吴禄贞能与他做朋友,看来也不全是图这人的皇亲国戚身份啊。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了几下。
“大当家的,假和尚求见。”
“进来吧。”
杜玉霖轻“咳”了一声,故意将面容板了起来。
门一拉开,假和尚光溜溜的大脑袋先探了进来。
“噗嗤”......
安庆余和徐子江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良弼则使劲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嘴巴子,这才将要发出的声音生生给憋了回去。
就连想骂假和尚几句的杜玉霖都被破了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只好无奈地点指了他几下。
说张海鹏惨不假,这和尚可也没好到哪去啊?
两个眼眶子全是乌黑色,嘴巴子肿起来老高,光秃秃的脑瓜子上横七竖八地破了好几道子,鼻孔一出气还冒起来个血泡泡。
之前动手时,他确实凭借先发优势,用手中飞出的酒壶给张海鹏开了瓢,然后又将一盘子红烧鱼扣在了对方脸上,但自己也立马被反应过来的三人扑倒。
混乱中,他也不管另外俩人怎么揍他,他是认准了中间的大胡子一顿输出啊。
结果就是,张海鹏被他揍得很惨,而他也被汲金纯和韩朝喜用酒瓶子砸得不轻,要不是隔壁的弟兄们赶过来帮忙,他头发都得被削出来。
假和尚在探进脑袋后,身子也跟着出溜进来,本要下意识地挠脑袋,却碰到了一处伤口,疼得就是一咧嘴。
杜玉霖用下巴一指对面座位。
“二哥,坐下休息吧,你今天可真是辛苦了。”
然后他又转向良弼介绍到。
“这位是我结拜二哥,曾经也是读过不少书的,后来是到山上久了,也就渐渐学坏了。”
良弼听罢便起身朝假和尚施礼。
“小弟良弼,见过二哥。”
假和尚屁股本就没坐踏实,见对面这气质不凡的人这般客气也不敢托大,急忙起身还礼。
“哎呦,不敢当,和尚有礼了。”
再次坐下后,假和尚便将打架的经过说了一番,尤其加油添醋的说了张海鹏看不起青马坎那段。
“所以,我就一个没忍住动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着杜玉霖的表情,现在他也知道刚才揍的那人是谁了,生怕自己惹出大祸被收拾,毕竟自己这四弟可是发起怒来连黄瑞都抽的主儿啊。
杜玉霖心里其实倒不觉得什么,张海鹏这种汉奸坯子死有余辜,唯一不好的,就是假和尚这一动手有些打草惊蛇了。
如果没这桩事,他大可这几天找机会就干掉他,可眼下人家刚与青马坎结下梁子,随后立马就出事难免会惹人怀疑啊。
这动手前,可又要再多琢磨一番了。
为了尽量解除嫌疑,得先演场戏给人看了。
想到这,他脸一冷,看向假和尚。
“二哥,可知道你打得是何人啊?”
“之前不知,现在知道了,是冯德麟巡防营的帮统张海鹏,而他身边的则是两位管带,汲金纯和韩朝喜。”
杜玉霖将手拍了拍后又摊开。
“对嘛,人家大老远来参加婚礼,这是给咱们哥们长脸啊,却被你给揍了,传出去江湖上谁不得骂杜玉霖一句不知好歹?”
假和尚额头也渗出了汗,面露愧疚神色,就怪自己刚才多喝了点马尿,可现在也是悔之晚矣。
“这事我错了,你就处置我吧。”
“妈拉个巴子的,我当然要处置你,还有动手的那些人,我他妈的一个都不能饶了,回头都抽鞭子。”
杜玉霖是越说越激动,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假和尚丢过去。
假和尚也没躲,想着就砸死自己算了。
可那杯子却紧挨着假和尚的头皮飞过,砸向他后面的房间门。
说来也巧,房门这时“唰”得被拉开,张海鹏正从外面昂首阔步地往里走来。
啪嚓。
茶杯底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张海鹏裆部。
“哎呀我去......”
张海鹏刚堆起来的爽朗笑意顿时就凝固了,双手捂向下体,身子微微颤抖着弯下,还原地打了几下晃。
跟在他身后的汲金纯和韩朝喜见状赶紧过来扶,却被张海鹏阻止了,他要一个人先安静的呆会。
安庆余、徐子江和良弼都目睹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先是一愣后就打算放声大笑,但发现场合不对后就又开始努力压抑起来,太难受了。
杜玉霖放在桌下的一只手轻轻一攥拳,心中暗喊了一句“十环”。
他可是一直都在观察着“态势感知”立体图的,之前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走近的三人听的,而杯子更是抓准时机丢出的,只是没想到这结果却有点过于出乎意料了。
见张海鹏仍弯着腰,杜玉霖装作大惊失色地从桌后面转了出来,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哎呦呦,你看这事闹的,我本想着给张大哥出口恶气,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他还回头轻踹了一脚假和尚。
“你躲什么玩意?”
假和尚一梗脖子刚要解释,眼珠子滴溜溜就是一转。
“哎老四,你也太狠了吧,那杯子砸脑袋上我不直接就去见佛祖了?这不躲开还等着挨你雷啊。”
“奶奶的,还敢犟嘴,反了你了。”
杜玉霖抡起胳膊就要扇假和尚,却被一边的韩朝喜给拦住了。
“杜大人息怒,这本就是兄弟间的误会,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嗯......”
杜玉霖喘着粗气,放下了胳膊,狠狠地瞪了假和尚一眼。
而此时,张海鹏也缓过来了一些,身子勉强能站直了,为了不跌份,他推开了汲金纯的手,艰难地走到桌子边,就坐到了假和尚旁边,好一对狮兄虎弟。
杜玉霖朝汲金纯二人一伸手,在他们也入座后才回到自己座位。
随后,他让伙计取来一壶酒,亲自拿着过来为张海鹏倒上一杯。
“张大哥,小弟久闻你的大名,万没想到今天却如此相见,心中实在愧疚啊,我先自罚三杯。”
说完,就自斟自饮连喝三杯,杯杯见底。
张海鹏与汲金纯、韩朝喜互望一眼,暗自点头称赞,刚才他在外面也听到了大人说的那些话,句句说得够敞亮。手下也说刚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药费,人家这面子算是给得很足了,说到底不还是自己乱说大话招惹的是非?
所以他也借坡下驴,起身举杯,终于露出那标志性的豪爽笑容。
“哈哈哈,没啥疙瘩是一杯酒解不开的,咱老张干了啊。”
一仰脖,他就将杯中酒喝干了,随后他又转向假和尚。
“和尚兄弟,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若到中安镇,只要提张海鹏三个字,保准你吃好喝好,整的明明白白的。”
假和尚一摩擦脑瓜皮晃了晃脑袋。
“好一句不打不相识,张大哥这朋友和尚交下了,若将来有空过来青马坎,我请你喝大酒吃肉。”
哈哈哈......
屋内响起众人的大笑声,都觉得这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杜玉霖笑眯眯地看着张海鹏。
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