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两个多月悄然流逝。
山寨日常事务虽按部就班运转,可几件接踵而至的事,搅得众人心中难安。
最令人猝不及防的,便是二叔花勇的突然离世。
自花荣率众人上清风山,二叔身体便每况愈下。
月初,他终是没能扛过病魔,溘然长逝。
远在梁山泊的花狐得知此噩耗,本就打算近期归来与花荣商议要事,此刻更是归心似箭,当即提前启程返程。
二叔一生孤苦,无儿无女,花荣兄妹悲痛万分,亲自披麻戴孝操办后事,将其妥善安葬。
花荣因二叔离世悲痛万分,接连几日茶饭不思,肉眼可见地憔悴。
花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一面耐心劝解,一面告知花荣梁山泊近况。
“荣哥儿,你猜猜如今咱们梁山有多少人马了?”花狐一脸疲惫,眼中却难掩兴奋。
花荣见他这般神情,随口问道:“狐叔,咱们在梁山泊到底有多少人马了?”
花狐嘴角勾起笑意,“骑兵差不多有一营规模,可惜马匹不足,只有三四百匹,其中驽马将近占了四成。兄弟们训练都只能轮着来。”
说到这儿,花狐神色黯淡,满脸惋惜。
花荣赶忙安慰:“狐叔,您太厉害了!只带一百骑兵过去,如今竟扩充到一营。那步卒情况如何?”
“步卒相对多些,差不多有三个营规模。
哎,这哪是我厉害,到处都是流民,只要给口饭吃,他们啥都肯干。”花狐语气落寞地答道。
花荣心中暗惊,他们到梁山泊不过小半年,竟发展如此规模,看来梁山泊的确是发展势力的宝地。
他看着花狐略显沧桑的面容,心疼道:“狐叔,这段日子您辛苦了。”
花狐神情肃然,语气坚定:“荣哥儿说的哪里话!为你做事是分内之事。”
顿了顿,花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最近有个秀才打扮的人,拿着沧州‘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的书信到梁山泊,说柴大官人早已把梁山泊交给他,让咱们腾地方。”
花狐正要给花荣介绍柴进,花荣神色陡然一凛,反问:“那书生可是自称‘白衣秀士’的王伦?”
花狐满脸震惊,瞪大眼睛看着花荣:“荣哥儿,你咋知道?”
花荣神色凝重道:“这‘白衣秀士’王伦,我早有耳闻。
此人表面风雅,实则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咱们虽可不理会他,但沧州柴大官人那边得说清楚,这水泊是我花家先占的,免得生出不快,到时候惹得江湖朋友耻笑!”
花狐见花荣这么说,便知他对柴进也有了解,于是道:“是啊,王伦这落魄书生不足惧,可柴大官人的面子也得顾着。
据我所知,近些年来柴大官人广结天下豪杰,咱们要是伤了他的面子,在江湖上恐怕不好看。”
花荣对花狐说:“狐叔,你看这样行不,你先回梁山泊,我担心你长时间不在,时迁和郁保四二位兄弟压不住场子。
你回去后,先别和王伦起冲突,我过两天就去梁山泊,随后安排人去沧州见见柴大官人,给他说清楚梁山泊归属一事。”
花狐一时也想不出更好办法,只得答应。
随即,花荣招来李助等一众心腹兄弟,详述梁山泊之事。
众人一听,顿时群情激愤。
梁山乃花荣哥哥提前给大家找的根基,如今王伦这落魄秀才竟要来抢基业,怎能容忍?
一时间,大厅里众人纷纷扬言要宰了王伦。
花荣赶忙劝住众人,将其中涉及柴进之事又一一阐明,而后说道:
“咱们如今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对朝廷的不满,各位兄弟心里清楚。
但现在还不是咱们高举义旗的时候。
之前,我已派孙安兄弟悄悄接管二龙山。
如今我打算离开清风山,去梁山泊坐镇,不知哪位兄弟愿意留下守护清风山?”
花荣话音刚落,大厅里一片寂静。
众人这才惊觉,孙安已多日未在山上露面,此前还以为是花荣安排他外出执行任务,没想到竟是去接管二龙山了。
花荣见众人沉默不语,又说道:
“我也舍不得和众位兄弟分别,但是,如今形势如此,如果我们只是想在这清风山上小打小闹,只图一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也没什么。
可慕容彦达他们会放弃剿灭我们吗?
此前清风寨一战,慕容彦达没少吃我们的亏,我们在清风山的事情,据暗探回报,他早已知晓。
可咱们都清楚他究竟是在隐忍伺机而动,还是真忌惮咱们的武力。
话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又怎能躲在这里自私地享受安逸呢?”
花荣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这时,杜壆站出来说:“花荣哥哥,蒙您收留,还委小弟以重任,我万死难报。
如今小妹身怀六甲,我愿留守清风山,一来守住基业,二来方便照顾小妹。
只盼哥哥早日举旗,小弟好随哥哥征战天下。”
花荣听后,上前紧紧握住杜壆双手:“杜壆兄弟,你在清风山务必保重。
我料慕容彦达迟早会对清风山动手,你在山上定要提高警惕。”
花荣又与杜壆细细叮嘱一番,随后独自前往陵园,祭拜花彪、花勇及那些战死的兄弟。
两天后,他便带着众兄弟朝清风山下走去。
……
这两个月,青州城里也有两件好消息传来。
其一,在花荣的暗中运作下,再加上李公公释放的一些消息影响下,慕容彦达向吏部举荐佥判吴亮晋升为青州通判。
吴亮得知自己升任通判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虽进士出身,却深知官场竞争激烈,每年在吏部等待铨选的官员多如牛毛,自己佥判任职时日尚短,又非慕容彦达的心腹,这等好事怎会落到自己头上?
直到花荣私下里来青州,托他帮忙照看清风山和二龙山两处产业时,吴亮才恍然大悟。
吴亮对花家一直心存感激,当年若不是花家的花九爷仗义相助,他早就被那些所谓的血脉亲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花荣作为花九爷的后辈,吴亮爱屋及乌,决心将这份恩情报答在花荣身上。
因此,吴亮当上青州通判以后,花家在青州背地里的产业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而慕容彦达对清风山和二龙山有任何想法,花荣都能提前知晓。
另一则好消息,便是秦明终于来投奔花荣了。
自从清风寨一战后,秦明在青州官场彻底沦为边缘人物。
慕容彦达升迁后,获得了知青州军政事的权力,开始明目张胆地插手青州兵马事务。
往昔亲密无间的同僚为了保住职位,纷纷与秦明划清界限。
秦明在妻子的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解甲归田。
花荣得知秦明之事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接触。
秦明本就对慕容彦达心怀不满,游说之人还没说几句,他便直接说道:“带我去见花荣吧!”
就这样,秦明在卸甲归田后的第二日,在清风山下见到了花荣。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随后秦明便带家人一起住在了清风山。
离开青州之前,花荣又特意绕路去了趟清风寨。
曾经繁荣热闹的清风寨,如今已显落寞之态,昔日喧嚣的街道冷冷清清,不复往日生机。
花荣本欲找刘高清算旧账,一打听才知,刘高在得知自己的“便宜岳父”王文尧失踪后,竟疯癫了。
他整日嘴里不停嘀咕:“花家不会放过我的,花家不会放过我的……”
而他的“妻子”王氏,早在得知王文尧要进京赴任时,便卷走他的财产,提前去了东京,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新上任的知寨,是慕容彦达一手“卖”出来的。
据说此人靠慕容彦达的关系,花了近二十万贯才谋得这一肥缺。
而这些花去的钱财,自然要从过路商旅身上搜刮回来。
花荣不禁感叹:“以钱买官,官再搜刮民脂民膏,这般恶性循环,恰似腐朽蛀虫,啃噬世道根基,尽显世道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