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惟惟听我轻飘飘的“哦”了一声,冷冷的道:“其实我希望你死的,你死了,他就可能属于我一个人。”
“可我站在这里,看着窗户上自己的样子,也感觉难看。”
“他那么温柔,那么好看,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生过几个孩子,被所有人抛弃,病得快死的大妈。”
“他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所以他对我是什么样,我知道。”
清醒的恋爱脑!
或者说,她这也不算恋爱脑,就是一种病人对医生的依恋。
或者说,被救者,对于施救者的崇拜。
这是冥渊,最拿手的。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倾听者,梁惟惟好像有了清醒的认知,只要不激怒她,事情似乎能平稳的解决。
转身打了杯水,再次和她站在阳台,往下看了看:“你不是他第一个这么对待的女子,我以前也碰到过一个。”
探出头后,就会发现,整个公寓楼,每一户好像都亮着灯。
要么就是全亮的,要么就是有小夜灯。
不时有着各种呻吟声和咳嗽声传来。
家里有病人,睡个整觉,是奢侈的。
这也是为什么,公寓白天也很安静的原因。
梁惟惟好奇的道:“你果然是他的未婚妻,他的红颜,你都知道。”
“不是红颜。”我沉眼看着她,低笑道:“你们不过是他的棋子,我也一样。”
“棋子?”梁惟惟愣了一下,看着我道:“你果然不该死!”
我不可置否。
但对上她那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那种渴求的倾诉欲,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该死?”
“你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平安公寓的事情。”梁惟惟苦笑了一声。
朝我道:“所以,你不是冲着汲取命池里的生命来的。”
“你来的那天,我亲眼看着的。很大的阵仗,公寓管理员,亲自打开门,那边医院的院长他们,用了一堆仪器,把你送进来的。”
“你当时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你醒了之后,也不知道平安公寓的事情,连门禁都不知道,还是小乡菜馆的老板娘提醒你,才知道的。”
“没有想着取别人命的,都不该死。”
原来逻辑在这里。
“那你呢?”我喝着水,好奇的看着她:“又为什么该死?”
“你不会让我活着的!”梁惟惟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
咕咕的几口,那张水肿的脸上,闪过舒适感。
也转身接了杯水,又一口气喝完。
整个人好像都舒畅了:“好久没有这么大口大口的喝水,真的舒服啊。”
“你就不问你那个同伴去哪了吗?”
她将杯子捏扁,一点点揉成一团:“不怕我把他丢公寓外面?”
“你不会!”我低笑了一声。
端着杯子走回去,放茶水柜边:“你也丢不了他!”
姬姮说在外面看着,至少不会让苏秦丢出去。
平安公寓是姬氏的,监控只是我们不知道在哪,肯定会有的。
而且苏秦,也不是这么没用。
人家就是嘴贫了点,人还是有实力的。
梁惟惟眼缝中闪过什么,朝我道:“你能让我见见他吗?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明天吧,他就来了!”我想了想,也算是他吧。
但看着梁惟惟那个样子,又怕她失望,只得又加了一句:“不过他可能忘记你了。”
“他不是不来,是真的忘记了!”
也算吧!
冥渊的残魂被封在顾容声体内,也算是冥渊。
可顾容声不记得梁惟惟,所以也算是忘记……
果然梁惟惟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看着我道:“你真的是个好人。”
“不是!”我坚定的否认。
轻声道:“我也做过和你一样的事情,舍弃小部分人,去救大部分人。”
梁惟惟明显不信,看着我道:“网上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一般这么说的,肯定是要讲这个故事的,不管有没有听过。
我朝她撇了撇下巴,示意她说。
梁惟惟想了想道:“就是说,有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他的心、肝、脾、肺肾,更甚至骨髓,血液,都能各救一个人,就说至少能救五个人吧。”
“然后,这五个人的主治医生,杀了这个人,救了这五个人,问这主治医生,是天使,还是魔鬼!”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血腥且违背人道的事情。
直接想回,不会有这样的医生。
可转念一想,梁惟惟现在就处于“医生”的立场和身份。
她“杀”的那些人,在她眼里,就是冲着别人的命来的,不像假设里这么清白。
只得苦笑一声:“在那个被杀的眼里是恶魔,在被救的五个人眼里,就是天使了。”
“毕竟杀人的事情,都是医生做的,他们得到了救治,却没有背负杀人的罪恶。”
“是啊!”梁惟惟轻应了一声,幽幽的道:“我一直想自己做恶魔,让他们清清白白离开的,可现在他们自己变成恶魔了。”
这个他们,指的应该是公寓里的住户。
梁惟惟走到阳台,往下看:“你猜今晚,有多少人暗中走着安全梯,挨家挨户的破坏别人的轮椅,又有多少人,暗中想着在回来的路是设拌子。”
“我原本想着,这是一个自然抉择的过程,没有人死,没有谁的生命注入命池,可他们还有着住进平安公寓就会平安的信念。”
“坏人由我来做,他们只要坚定信念,好好的治病,保持下去,总会活下去的,可他们却想着杀人!”
“你说该不该死!”
她冷哼一声,指了指门外:“你对门,这会正趁着你和我在这里聊天,悄摸的出门,把你轮椅的支架用剪刀稍微折弯一点。”
“这样你如果推得太快,那个钢丝支架就会断,你就会出事,就会晚那么一点点。”
“或许就是晚这么一点点,你们就会被献祭,他们得到的生命力就会多出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好得快一点。”
那个看着献祭大姐夫妻,叫着“快点啊”的大哥?
我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事情。
一时有点哑然,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梁惟惟没有骗我的必要。
她死死的盯着我,见我没有怀疑,也没有生气。
苦笑了一声:“你不是想找到隔层楼的入口吗?跟我来吧!”
她说着,大步走向门口,跟着猛的拉开门。
正在黑暗中,拿着剪刀小心的控制力道,剪着轮椅的支架的大哥,慢慢的抬头。
看到梁惟惟,露出了疑惑,却还是慢幽幽的将剪刀收了起来。
所以这种事情,在平安公寓,应该是见怪不怪了的。
一直到我走出来,大哥脸上才露出一丝丝的慌乱,却也没有解释,拎着剪刀,直接关了门。
梁惟惟朝我道:“没骗你吧。”
指着对门道:“他其实是个孝子,三十多岁,一直没结婚,就是他爸拖累的。”
“他爸中风瘫痪,十几年了,一直是他照料。家里有点钱,也治病耗没了,他要照料个在床上的爹,也不好出门赚钱,就这么耗着。”
“这样的人,谁愿意嫁给他。但不管他那个爹,他也狠不下心,就带到平安公寓来,碰下运气,想着他爹好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这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道,他爹好得怎么样了。
梁惟惟看着我:“你还真是圣母。”
我耸了耸肩:“真不是,我杀人的时候,你没见到,比你这狠多了,尸骨无存。”
“不愧是他的未婚妻!”梁惟惟居然还感慨。
却没有坐电梯,而是推开安全梯:“你能行吗?”
“躺了三个半月吧,最近三天才醒来走动,你恢复得倒挺快,他们对你照顾得很好,证明你很重要。”
我踢了踢脚:“是的,我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关系整个人类的存亡。
虽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就是这么重要。
梁惟惟倒也没有驳我,只是带着我往下走。
到23b的楼层时,她手在墙面上摸了摸,就好像摸人的肋骨一样,在平整的墙面上,数着墙砖的数量。
最后确定了准确位置后,才朝我道:“准备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
这是要进入隔层楼了啊,可惜苏秦不在,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等梁惟惟用力,一把跟掰开一团面一样时,露出了柔和的灯光,我整个人都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那隔层楼里,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直以来,我们都错怪梁惟惟的。
人,可以为天使,也可以为恶魔。
生来就是善恶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