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夏温娄心情沉重,萧朗开解道:“如今的皇上小时候一直跟着我,他比他爹心眼儿好,会是个盛世明君。你只要一心向着他就不会有事。”
夏温娄闷闷道:“我也没想过向着别人。”
“那不就结了,再不济还有那俩老头儿呢,那俩老头儿的话在太上皇那儿还是有点儿用的。”
夏温娄觉得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无用,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前辈指点。”
“咱们谁跟谁,以后常来我这儿聊天。”
两个人聊前世,聊今生,直到天色逐渐昏暗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两人越聊越投机,简直是伯牙遇子期,相见恨晚,最后相约下次有空接着聊。
一开门,裹着大氅坐在门外的萧卓珩便阴阳怪气道:“天上还没见月亮呢,怎么就出来了?接着聊啊!”
萧朗对着酷似太上皇的一张脸就来气:“滚你院子去,我要和温娄吃饭去了。”
萧卓珩起身,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人是我请来的,菜是我让人备的,您把我赶走合适吗?”
“那又怎么样?老子对着你这张脸吃不下饭。”
“您就算再不想对着我,也对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习惯?”
“你娘明天可就回来了。”
是可忍,孰……也是能忍的,“舅舅说了,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跟你计较显得我小气。”
等萧朗找到东西要砸他时,他人早跑没影儿了。父子二人与众不同的相处模式让夏温娄心生羡慕,虽然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心中却记挂着对方。若非在乎,萧卓珩怎会一直守在门外。
不过,萧朗能有如今潇洒肆意的日子,离不开年轻时不遗余力的拼搏,其过程之艰难比之夏温娄只多不少。
要知道,当年的柴子穆是冷灶中的冷灶,占着嫡出皇子的身份,却被先帝视为眼中钉。先帝不愿落个杀子的恶名,柴子穆才有艰难求生、最终得以反击的机会。
而永昌侯府是站在先帝和六皇子那边,认为三皇子柴子穆毫无胜算。不然,依照大家族狡兔三窟的行事风格,萧侯爷也不可能会同意萧朗分宗。
现在说起萧朗,众人只会说他眼光好,可当年的艰辛又怎是旁人能体会的。如果没有萧朗和一帮死心塌地追随的人舍命相助,柴子穆是否能笑到最后,恐怕尚未可知。
酒足饭饱后,夏温娄婉拒了萧朗留他住一晚的好意。萧朗想到夏温娄家的老弱妇孺,并未强留,让人安排马车送他回府。
走到门口,见萧卓珩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那儿了。夏温娄拱手:“世子。”
萧卓珩上下打量他一番,抱着手臂道:“我爹都跟你说什么了?”
夏温娄想到之前的事,勾唇一笑:“秘密,不告诉你。”
萧卓珩眯起凤眸,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世子爷的话谁敢不信。只不过我在家中若是养伤养个一年半载的,可就办不了正事了。”
萧卓珩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你办的差事最好能让我满意,否则,老账新账我跟你一起算。”
“在下必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和世子的期望。”
“滚吧!”
微醺的夏温娄坐在马车里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总觉得不真实。
早上,前世奉行单身主义的他,今世说定亲就定亲了。
下午,竟然遇到了同是穿越者的老乡,更难得的是两人三观契合,性情相投。能在异世遇到同类,这种奇妙的缘分着实不可思议。黄历上写的没错,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夏温娄回去后,俩老头都没睡,问了今日在国公府的事,他拿和萧朗事先编好的理由搪塞过去,穿越的事一个字都没提,秘密就该烂在肚子里。
又过了几日,明礼馆那边已经办好,夏温娄专门告了半日假送俩小孩儿去上学。跟前世所有送小孩儿第一次上幼儿园的父母一样,夏温娄不放心的反复叮嘱注意事项。
什么不能逃课,不能对夫子无礼,若夫子授课时提问,需起身作答,言辞恭敬之类的。这些表面上是叮嘱两个人,其实就是说给盛铭煦一个人听的。
俩小孩儿听得很仔细,答应的也很好,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在明礼馆读书的,不是家里长辈做高官的,就是有做高官的亲戚当靠山,单有钱可进不来,类似于现代的贵族学校。到了年龄还可以优先入国子监读书,属于内招名额。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教育资源都不可能是公平的。没条件的,只能每天知乎者也的背书。有条件的,君子六艺全面发展。他们就是玩儿,也比你会玩儿,这就是现实。
夏家以后的子孙如何夏温娄不知道,起码在他这一代已经改换门庭,他的弟弟、儿孙可以在他有生之年享受他带来的红利。
如果他们够争气,多往后发展几代,说不定又是一个世家。但后面会如何夏温娄并不关心,因为他压根儿看不到,他只需管好能看到的子孙就够了。
来到明礼馆,馆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早到的学子已开始诵读诗书。
夏温娄向明礼馆的山长石意寻恭敬行礼:“先生,舍弟夏然和舍侄盛铭煦今日起入馆求学,还望先生悉心教导。”
石意寻身着长袍,面容和蔼,微微颔首,对俩小孩儿道:“既入我书馆,自当勤勉向学。”
办好一切事宜,夏温娄继续回翰林院整理海贸的资料。经过十多天的收集整理,他已经有了些思路。灵雀确实好用,有他在,无论去六部哪里要资料都轻而易举。
此时,夏温娄身旁摞着一叠叠从各处搜罗来的泛黄卷宗,有前朝遗留的通商记录,也有沿海地方呈递的近年海贸税册。
他在纸上圈圈画画,时不时时会在一旁空白处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遇到关键数据,诸如某一年份某种货物的进出口量、交易价格波动,他便会停下笔,反复比对不同资料中的记载,以免有所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