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叮嘱秦氏抓紧时间,秦氏也不敢耽搁,当即就派人给母家房家送了信,很快那边就得了回应。
两家约定好了明日上午聚一聚。
秦氏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早早就在等待的秦芳瑜:“瑜姐儿,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嘴里没味,突然想起母亲院子里的桂花糕。”秦芳瑜挽起了秦氏的胳膊撒娇,秦氏二话不说就叫人做点心,想了想又叫人做多两盘,等做好后给展万凌也送去。
听这话,秦芳瑜知道自家母亲压根没有迁怒旁人,她悬着的心落了回来。
傍晚
秋风细细吹在脸上柔柔的,东宫廊下的灯笼早早就亮了起来,姬承庭一只脚刚迈入宫门。
身侧宫女激灵一下屈膝行礼;“殿下,今儿大公子受了点惊吓,哭闹不止,想见殿下一面。”
这理由,林韵昭屡试不爽。
十次里能应个一两次。
可今日姬承庭显然是不想去,沉了声:“哄不好孩子就给南苑送来!”
一句话堵得宫女小脸煞白,眼睁睁看着人走远了,赶紧跑回来禀报,等了大半天憋了一肚子话的林韵昭眼看着宫女回来了,身后空无一人,脸色垮了下来:“怎么没将殿下请来?”
“侧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说了,殿下说哄不好孩子就给南苑送去。”小宫女道。
林韵昭眼皮一跳,语气急促道:“殿下还说什么了?”
“未曾。”
林韵昭抿紧了唇,手里攥着帕子,耳边听见了轻轻抽噎声:“母妃,父王今日不来吗?”
宸哥儿噔噔跑到了林韵昭跟前,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口,林韵昭咬咬牙,一把牵着宸哥儿朝着外头走,边走边叮嘱:“一会儿见着你父王记得要哭,多哄哄父王,知道吗?”
“嗯!”宸哥儿重重点头。
两人一路来到了南苑,林韵昭识趣地没有硬闯,只站在门口等候,时不时空气里还伴随着宸哥儿的细微哭声。
“殿下,林侧妃带着大公子候在门外。”飞霜道。
姬承庭眉眼一沉,扣下手头上的书,站起身疾步朝着外头走,站在门口果然看见了林韵昭和宸哥儿。
“父……父王。”宸哥儿哭得都快打嗝儿了,眨眨眼,松开了牵着林韵昭的手,下意识的就要去牵姬承庭。
只是姬承庭脸色阴沉,眸底尽是寒意,吓得宸哥儿站在半路不敢往前迈步。
“殿下,宸哥儿今日在秦家受了点惊吓,妾身怎么都哄不好,宸哥儿只要能见见殿下就心满意足了,孩子还小,懂事得很,妾身实在是没辙了。”林韵昭放低了语气,脸上带着几分委屈。
姬承庭扬眉:“来人!”
林韵昭眼皮骤然跳了跳。
“传孤令,让慕容家老夫人多约束下人,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侍卫转身离开。
林韵昭连阻拦都来不及,眼看着人大步离开,她急了;“殿下,这事儿不关慕容家的事。”
“难道不是慕容周氏身边的丫鬟冲撞了宸哥儿?”姬承庭语气阴森,眉眼已染上不耐,居高临下斜了眼宸哥儿。
此时宸哥儿已停下了哭,委委屈屈的仰着头看他。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掉眼泪。”姬承庭收敛三分冷意叮嘱。
宸哥儿点点头。
眼看着姬承庭要走,林韵昭忍不住劝:“殿下,慕容家归京难道对您不是助力么,您又何必和慕容家作对,今日太子妃在秦家宴会上屡屡给慕容家难堪,那可是您的外祖家,北梁以孝为先,慕容周氏抚育了先皇后,也有功劳,您应该多和慕容家亲近。”
林韵昭始终觉得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不要被言官御史抓住把柄,和慕容家的表面关系要做好。
“殿下名声得之不易,如今轻易被太子妃给毁了,妾身实在是着急,不如妾身陪着太子妃一块去给慕容老夫人赔罪,一家人,慕容家不会和太子妃计较的。”林韵昭劝。
却不知姬承庭的眸底寒气越来越浓。
林韵昭却还在喋喋不休:“现在殿下身处高位,就应该处处小心谨慎……”
蓦然林韵昭的所有话都说不下去了,惊慌地发现了姬承庭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
殿下竟对她动了杀气?
“蠢货!”姬承庭薄唇轻掀,转身对着身边侍卫说:“即日起林侧妃禁足,没有孤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说罢姬承庭拂袖远去。
林韵昭错愕的来不及回神,心底是说不出的失落无助,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南苑。
最终再不情愿也是回了院内被禁足。
即便禁足该传的消息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去了慈和宫,锦初知晓后也只是淡淡应了。
今日在秦家宴会上,她就看出林韵昭私底下和慕容家早就有联系,冲撞宸哥儿的那个丫鬟要不是慕容家的,今日难逃一死。
秦家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在京城很快传开。
京城众人议论纷纷。
锦初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每日照例照顾两个孩子的起居。
午时
忠公公亲自来了一趟:“给太子妃请安,过几日就是浴佛节了,以往都是太后或是祁妃娘娘操持,今年太后娘娘因受林家打击,身子一直反反复复,祁妃娘娘这两日也病了,皇上的意思是让您来操办。”
皇家浴佛节每年十月初八,需要祭祀,还要请法师,锦初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太子妃,还有内务府帮衬,您只需要盯着点儿就行。”忠公公提醒。
既是北梁帝派了人来,就是口谕,容不得锦初反驳拒绝,她只好点头,临走前忠公公环视一圈,小声提醒:“这几日皇上梦魇,私下里提了好几次安郡王,今儿一早派了太医去了郡王府,郡王从西关回来后,强撑身子日日抄写佛经,身子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皇上很是心疼。”
说罢,忠公公弓着腰退下了。
锦初面露讥笑,一点儿也不意外,慕容知筠都回来了,哪能看着亲儿子被圈在郡王府?
“飞霜,一会让内务府的人司仪来一趟。”
浴佛节的礼仪她要知道。
一下午她弄清楚了浴佛节的过程,当下便派人准备着,安顿完脑子里一直想着忠公公的提醒。
嘴里反复念叨着安郡王三个字。
此时飞霜走进来:“皇上出宫去探望慕容老太爷了。”
锦初眼皮一跳。
……
夜幕降临
慕容府大门敞开迎入一位贵客,所到之处静谧无声,迈过一道院子,影影绰绰的哭声传来。
“早知来京城会被人诋毁,还不如留在外省。”慕容知筠娇俏动人的声音传出,语气里尽是急躁。
“人老了,就盼着落叶归根……咳咳……”
“父亲?!”
“没,没事。”
站在门口的北梁帝闻着鼻尖的药味,频频蹙眉,忠公公在身后道:“李太医说老太爷是郁结于心导致,加上年轻时受了寒,身子骨需要静养,只一点,经不起气恼。”
气恼两个字提醒了北梁帝,昨天慕容家在秦家的遭遇,他重重冷哼一声:“太子妃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北梁帝推开门,一露面,屋子里的众人有些讶然和慌乱,忙起身行礼,北梁帝挥挥手按住了慕容老太爷:“朕此次出宫没有惊动任何人,老太爷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老臣……老臣谢过皇上。”慕容老太爷气喘吁吁,脸色看上去灰败,精神也不大好。
北梁帝慰问了几句,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一旁红着眼的慕容知筠身上,慕容老太爷佯装没看见。
倒是慕容周氏开口了:“知筠,这里有我就够了,你陪着皇上去散散心。”
慕容知筠摇摇头;“母亲,女儿不想招惹是非,惹来闲言碎语给慕容家添堵。”
“知筠……”慕容周氏故作一脸无奈。
慕容知筠垂眸时眼尾的晶莹不自觉滑落,一滴滴晶莹璀璨,看得北梁帝的心都揪起来了:“有朕在,谁敢说你的不是?”
在慕容周氏的眼神示意下,慕容知筠软了脾气,屈膝转过身朝着外头走,北梁帝紧跟其后,两人来到一处院子停下,四周奴仆识趣退下,北梁帝将慕容知筠揽入怀中:“知筠,朕好想你。”
“皇上。”慕容知筠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是知筠给皇上添麻烦了。”
“怎会。”北梁帝手中锁紧力道:“这么多年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人,皇后宝座始终为你空悬,只要你愿意,后位就是你的。”
在北梁帝的温柔劝说下,慕容知筠很快就招架不住,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北梁帝的怀中,两只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小脸蛋轻轻蹭了蹭,语气哽咽又委屈:“咱们一家三口分别这么多年了,我日夜都在替你们父子俩祈福,连面都不敢露。”
说到这慕容知筠眼底尽是恨意。
先皇后都死了十几年了,慕容知筠早就可以入宫为后了,可偏偏北梁帝根基不稳,手中没有兵权,内忧外患。
不像太子,早早就有展,秦,几大家族保驾护航,愣是以太子为及弱冠为由,阻止北梁帝立后。
再其次,全京城都知道帝后感情极好,当年先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不小心中毒,那时的太子急得几天几夜没合眼,到处求医问药。
北梁帝为了稳住大权,再不被人怀疑,就没有立后,这期间偶尔也有提及一嘴。
长公主第一个不同意,甚至搬出先帝来镇压,北梁帝也只能悻悻而归,前年长公主死了,北梁帝才彻底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铺垫让慕容家来京城的计划。
慕容知筠将小脸埋在了北梁帝怀中,轻轻啜泣:“母亲这个年纪了,从未被人羞辱过,从宴会回来,母亲气得不轻,昨儿东宫又派人来教训母亲,母亲若不是为父亲撑着,怕是也要倒下了。”
北梁帝眉头紧拧;“太子从西关回来后,脾气见涨不说,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是朕一时大意了,早知如此的,就该以除后患。”
这么些年北梁帝不敢轻易处置太子还有一个原因,担心展,秦,还有几大家族倒戈其他人。
他极力培养太子,让太子掌权,这样他才能从太子手里轻易将兵权夺回来。
这么些年太子替他东征西讨,安邦定国,乖巧又听话,北梁帝用得极顺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太子会翻脸不认人。
“不是太子,是……是太子妃。”慕容知筠从北梁帝的怀里抬起头,声音娇柔:“母亲只是想和太子妃多亲近,见见两个孩子,太子妃却咄咄逼人,让母亲难堪,难为我就罢了,可母亲受委屈,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慕容知筠是北梁帝的第一个女人,又多年不见,北梁帝恨不得将人捧在心尖上,听说锦初的行为后,他按住慕容知筠的肩:“太子妃目无尊长,确实该罚,但她是盛家独女,若要罚,需要个理由,你受的委屈朕会替你讨回来。”
闻言,慕容知筠的脸上才浮现了笑容,红唇一翘,媚眼如丝,此举让北梁帝急不可耐,将人拽入屋内。
一室欢愉,已是后半夜。
在忠公公的再三催促下,北梁帝不得不起身,临别前亲了亲慕容知筠的脸蛋:“朕会尽快安排你入宫。”
慕容知筠娇羞得红了眼:“臣妾听皇上安排。”
人走后,慕容知筠的脸就沉下来了,唤来丫鬟沐浴更衣,瞧了眼黎明破晓,抬脚朝着慕容周氏的院子走去。
果然院子里还点着灯。
丫鬟大老远看着人来,上前迎一迎,替她开了门,慕容周氏正坐在椅子上,见她来,又看了眼女儿的脸色,也已知道刚才发生什么,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说会替慕容家,替母亲做主,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妃。”慕容知筠道。
慕容周氏摇头:“做不做主倒是其次,同在京城,来日有的是机会,只是你何时才能入宫。”
“快了。”
“知筠,当年你若早些入宫,哪怕是个妃位,也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
当年大臣们反对立继后,可北梁帝提过让慕容知筠以照顾太子的名义入宫为妃,将来再晋升皇后。
可慕容知筠说什么都不干,说什么贵妃也是妾,不愿入宫。
慕容知筠揉了揉手腕:“皇上初掌权,后宫佳丽三千,我若入宫为妃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迟早都会失宠,男人嘛,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那为何现在同意入宫?”
“皇上已过了男女之情的年纪,眼看着太子一日日的脱离掌控,江山又怎能交给太子?”
慕容知筠避其锋芒,始终在北梁帝心里有个地位,如今归来,北梁帝为了打压太子,捧着安郡王,也会求着她入宫为后。
慕容周氏点点头;“你向来有分寸,我也不多劝,只是如今外头关于你的闲言碎语不少,你入宫做皇后这条路,怕是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