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云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杨岩…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还是…另有其人?”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黑风峪的位置,那里正处于河东军粮道之上,但也靠近奉军可能的活动区域。
“老唐,加派斥候,严密监控昌州方向奉军动向,特别是李进那支前出的骑兵!”
“同时,粮道护卫兵力增加一倍,由你亲自负责协调。”
“另外,”赵暮云顿了顿,“将遇袭之事,以及‘疑似奉军所为’的线索,也一并送给杨岩。问他,作何解释?”
他要知道,这究竟是杨岩的授意,还是其麾下擅自行动,亦或是…北狄的嫁祸之计。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破坏结盟。
就在赵暮云拿下玄州,并处理粮道遇袭事件的同一时间,昌州方向的战事,却陷入了胶着。
杨岩麾下大将张弘,率三万三千先锋部队,比河东军晚一天抵达昌州城下。
昌州守将阿里刮,是北狄有名宿将,老成持重。
他并未像忽图剌那样轻易被调动,而是稳守城池,凭借昌州更加高大坚固的城墙和充足的守城物资,打退了奉军数次试探性进攻。
张弘尝试了云梯、冲车等多种攻城手段,均效果不彰。
昌州守军士气虽也受栾城之败影响,但在阿里刮的弹压下,尚能稳得住阵脚。
城头箭矢如雨,礌石滚木倾泻而下,给奉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杨岩率领中军抵达时,看到的是昌州城下奉军士卒的尸体和焦黑的攻城器械残骸,眉头紧锁。
“大帅,昌州城坚,阿里刮守得极稳,强攻恐伤亡太大。”张弘面带愧色地汇报。
杨岩观察着昌州城防,沉声道:“无妨,我军兵力占优,耗也能耗死他。李进那边有消息吗?”
“李将军已在昌州以北构筑防线,击退了两次从幽州出来的小股骑兵,目前未见幽州有大举援军的迹象。”
杨岩点头:“告诉李进,继续保持警戒。传令全军,打造更多攻城器械,将昌州团团围住,切断其与外界联系。同时,派工兵挖掘地道,看看能否潜入城中。”
他选择了更稳妥,但也更耗时的战术。
毕竟他有十万大军,后勤充足,拖得起。
在他看来,赵暮云兵力不足,攻打玄州必然更加艰难,说不定此刻正陷入苦战。
只要自己稳稳拿下昌州,胜利依然属于自己。
然而,就在他部署围城任务的第二天,赵暮云的捷报和质询信,几乎同时送到了他的案头。
“玄州已下?”
杨岩拿着那封字迹潦草却透着凌厉之气的捷报,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泛起褶皱。
他麾下众将也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四天?
赵暮云怎么可能在四天内攻下玄州?
而当杨岩看到另一封关于粮道遇袭的质询信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当然没有下令袭击赵暮云的粮道,至少在夺取大总管之位前,他不会做如此授人以柄的蠢事。
“是谁干的?”杨岩目光冰冷地扫过帐下将领,“李进吗?”
一名将领迟疑道:“大帅,李将军奉命阻截幽州援军,位置更靠北,应该不至跑到黑风峪去…会不会是…北狄的嫁祸?”
杨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一丝不安。
赵暮云的进展太快,打乱了他的节奏。
而粮道遇袭事件,更是让本就脆弱的联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给赵暮云回信,”杨岩沉声道,“祝贺他拿下玄州。至于粮道之事,绝非我军所为,定是北狄奸细或马匪假冒,嫁祸于我,请他明察。”
“我军必严查内部,若发现有人擅自行动,定斩不饶!”
他必须稳住赵暮云,至少在拿下昌州之前,不能彻底撕破脸。
但在他心中,对赵暮云的忌惮和杀意,又深了一层。
此子用兵,神鬼莫测,绝不能留!
而他也暗中传令给李进:“加大对玄州方向的监视,若赵暮云有任何异动,或试图靠近昌州,可先发制人!”
信任已然破裂,合作之下,刀光剑影愈发清晰。
幽州城内的兀术,很快接到了玄州失守、忽图剌战死的消息,以及昌州仍在坚守的战报。
他先是震怒,随即冷静下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赵暮云…果然厉害。不过,你打得越快,杨岩就越不安。”
“传令给阿剌罕,袭扰赵暮云粮道的行动继续,但要更加小心,多用缴获的南人军械,务必把水搅浑!”
“再派人,想办法接触杨岩的部下…或许,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兀术看到了翻盘的希望,就在这两个貌合神离的南人统帅之间。
他要做的就是火上浇油,让他们斗得更狠一些。
......
昌州城下,战云密布,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焦糊的气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与赵暮云闪电拿下玄州不同,杨岩的奉军在昌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
守将阿里刮,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是北狄军中少有的善于守城的将领,经验老辣。
昌州城高池深,墙砖坚固,他早已将城防经营得铁桶一般。
面对奉军连绵不绝的攻势,阿里刮沉着指挥,将有限的兵力运用到了极致。
奉军大将张弘组织了数次强攻。
巨大的云梯一次次搭上城头,悍勇的奉军士兵顶着盾牌,冒着如雨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向上攀爬。
城头上,北狄士兵和被迫协防的降军则用长矛捅刺,用刀斧劈砍,不时将烧沸的热油和金汁倾泻而下.
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被烫伤的士兵翻滚着跌落,场景惨不忍睹。
“放箭!压制城头!”
张弘在后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奉军的弓弩手们奋力仰射,箭簇密集地飞上城垛,不时有守军中箭栽落。
但城头的女墙和箭楼提供了良好的掩护,守军同样以精准的箭术还击,双方弓箭手互有死伤。
杨岩在中军大帐,听着前方传来的震天杀声和不断送回来的伤亡数字,面色凝重。
他没想到阿里刮如此难缠,昌州如此难啃。
赵暮云四日下玄州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时间每过去一天,他承受的压力就大一分。
“地道挖掘得如何了?”杨岩问身边的工兵统领。
“回大帅,已掘进至城墙根下,但…但守军似乎有所察觉,昨夜派死士出城破坏了一次,伤亡了不少弟兄,进度受阻。”
杨岩眉头紧锁。
强攻伤亡太大,地道又被识破,战事陷入了僵局。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幽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传令,暂停大规模攻城。调集所有投石机,集中轰击昌州西门一段城墙!昼夜不停!”
他决定用最笨但也最有效的方法,依靠绝对的兵力优势和远程打击能力,硬生生砸开昌州的乌龟壳。
与此同时,他再次召来心腹,低声吩咐:
“给剑南道方面发密信,询问杨超将军的准备情况。另外,派人设法与幽州城内联系…不要通过正常渠道,找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或者不得志的降官。”
心腹心中一凛,隐约明白了大帅的意图,不敢多问,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