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余少云抬举张燕呢,亲自为她操持生辰宴,但张燕呢的位分摆在那儿,生辰宴的规格不会太高。
各人面前的小几上,摆的枣泥山药糕、玫瑰酥等精致点心,白玉盏里的碧螺春腾着袅袅热气。
余少云笑道:“闲谈寡味,不如咱们玩个‘百花令’,骰子掷出几,就依点数抽令牌,抽到什么花令,便说带对应花卉的诗句,说不出的就说个笑话,也得一乐,如何呀?”
皇后提议,众嫔妃怎敢有异议,皆道:“这令好,既文雅又有趣。”
“请娘娘先掷。”张燕呢欠身道。
“也不知道会掷几点?”余少云摇动骰盒,往桌上一放,掀开一看,两个骰子分别是两点和三点,共五点。
余少云先点自己,再往左手边数贤妃、康嫔、婉贵仪,第五点正好是今天的寿星张燕呢。
“这真是巧了,来来来,张美人,你来抽花令。”余少云示意宫女将令筒送过去。
周婕妤忙附和道:“这头彩,还真就是寿星的。”
张燕呢也觉得这巧合极好,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愉悦的笑意,嘴上还是谦让了几句,“都是娘娘庇佑,妾身才能得此好运。”
说着,伸手接过宫女递来的令筒,摇了摇,而后抽出一根来,定睛一看,是菊花,令牌上画着一丛菊花,还写着两句诗:霜染金英绽晚丛,清香不与百花同。
张燕呢摩挲着令牌上的菊花图纹,脸颊微微发烫。她绞着帕子思索片刻,声音发虚道:“秋来菊绽满庭芳,瓣瓣金黄映日光。不与春花争艳丽,只留香气绕回廊。”
诗句质朴直白,刚一出口,殿内便响起几声克制的轻笑。
贤妃沈落霞浅抿一口茶水,温声道:“倒也应景。”
周婕妤转着腕间玉镯,笑眼弯弯:“到底是寿星,连诗里都带着喜气。”
余少云笑着将锦盒推过去:“诗做出来了就好,彩头是要给的。”
说是彩头,其实就是余少云给她寿礼,一对珍珠耳环。
张燕呢捧着锦盒,谢了恩,就捧过骰盒,摇骰子。
掀开一看,两个骰子都是六点。
“哟,这是满堂红呀,寿星的手气就是好。”周婕妤笑道。
按人头一数,十二点正好是坐在张燕呢对面的良人柳月素。
“也不知妾身会抽到什么?”柳月素怯怯地笑道。
“说不定你能抽出牡丹来呢。”张燕呢略带恶意地道。
话音落,柳月素已抽出令牌,“是杨花,‘随风轻舞辞枝头,踪迹难寻处处愁’。”
柳月素沉吟片刻,吟道:“软白轻盈逐暖风,天涯漂泊任西东。莫言身似无归处,自有香魂入画中。”
余少云手中的鎏金护甲重重磕在茶盏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啪”的一声惊得殿内众人纷纷噤声。
她凤目微眯,盯着柳月素手中的杨花令牌,冷笑一声:“好个‘天涯漂泊任西东’,本宫倒不知,在这九重宫阙里,你还想着往何处漂泊?”
空气瞬间凝固,柳月素脸色骤白,手中的令牌“当啷”坠地。
她踉跄着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妾身、妾身只是一时嘴快,思虑不周,原是见这杨花令牌上的诗写得哀婉,便顺口接了,绝无半点怨怼宫闱之意!”
柳月素叩首时鬓边珠钗乱颤,冷汗浸透了后颈的绢子,“自入了宫,蒙娘娘庇佑、陛下恩泽,妾身每日里只想着如何晨昏定省、侍奉君亲,哪敢有半分‘漂泊’的妄念?这诗里的‘天涯’不过是文人酸气,妾身愚钝,竟忘了宫廷最重吉祥安稳,求娘娘开恩,饶了妾身这遭糊涂!”
“柳良人确实糊涂,你都已是陛下的嫔妃,还说‘无归处’,难不成你还要出宫另嫁不成?”周婕妤嘲讽地道。
“身为后宫嫔妃,不思谨言慎行,倒学起文人酸腐做派。”余少云没打算弄死柳月素,便顺着柳月素的话道。
顿了顿,余少云接着道:“念你初犯,且无心之失,就罚你十天内,抄三遍宫规吧。”
这惩罚不重,柳月素听后,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恩,“谢娘娘大恩大德,妾身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行了,起来摇骰子吧,今天是张美人的生辰,不能因为你扰了她的兴致。”余少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柳月素起身继续游戏。
柳月素颤抖着手拾起骰盒,小心翼翼地摇了几下,然后缓缓掀开,两枚骰子,一个三点,一个五点,合计八点。
数人头,点到婉贵仪汪惜巧。
汪惜巧笑盈盈地抽令,抽了的是茑萝,令牌上的诗是:纤藤攀木向晴空,翠羽丹霞映日红。
“弱质纤纤倚画栏,攀云附月上雕阑。莫言柔蔓无筋骨,自有风华破碧天。”汪惜巧的诗一出口,就引来了谢知意、李文好和宋雨婷三人的注视。
谢知意饮茶动作微顿了顿,李文好的护甲轻磕在桌沿,宋雨婷捏着扇柄的指尖骤然收紧。
眼底暗波流转,神情却无改。
其实,皇后余少云、贤妃沈落霞皆听出了诗中的野心,但汪惜巧是嫔妃,想夺帝宠,这无可厚非。
汪惜巧摇出了五点,点人头点到了最不擅长诗词的曹予衡,她抽到的花是芍药。
令牌上的诗是:玉立仙姿色艳娇,春风拂面展妖娆。
曹予衡笑着道:“娘娘,妾身就说个笑话吧。”
余少云微微颔首,“若是不好笑,一会宴上,就罚酒三杯。”
“妾身会好好说的。”曹予衡喝了口茶水,“有个秀才家贫,想要跟友人家借钱,如是便写封书信,可他自持是读书人,咬文嚼字写信道:‘闻君家有稻谷千担,可否借我一担?’友人看罢回信:‘仆家无千担之谷,只有五斗之粮,若不嫌弃,望来寒舍一取。’秀才收到信后大窘,暗骂友人小气,却又拉不下脸直说要铜钱,只好硬着头皮去借粮。结果到友人家才发现,那‘五斗粮’竟是五斗发霉的糙米,堆在墙角生了虫!”
“噗嗤”有嫔妃笑出了声,“这秀才酸得可笑,借钱就借钱,为了面子,这下好了,提五斗发霉的糙米回去,抵什么用呀。”
“嗯,秀才也是这么想的,路上遇见卖豆腐的,他就灵机一动,把糙米全换了豆腐!谁知道进门时,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将一包豆腐全摔成了渣,气得他娘子叉腰骂:‘借粮不成反换渣,你这书读得真是‘腐’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