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
骄阳似火,热浪翻滚,地面泛起白光,空气在高温下似乎都扭曲起来。
官道上,一匹青骢马高速奔跑,带起一长串土龙。
热风打在陈及冠脸蛋上,让他忍不住皱眉。
自己哪怕骑在马背上,也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热意,滚烫的风好似在融化他的身躯。
头上戴着的草帽也不顶用,最多能遮住刺眼的阳光。
官道旁边河流潺潺,让他有一种脱光衣服跳进去好好洗个澡的冲动。
青骢马快速来到青山村,将它拴在树荫下,陈及冠直接走进了私塾。
“老师,此行我是来告别的,院试在即,我要去往府城了。”
堂屋里,穿堂风呼呼吹着,高大的青砖建筑比外面凉快许多,陈及冠用细葛布擦掉额头汗水,对着首位的周礼平说道。
周礼平欣慰看着他,他是一步步看着陈及冠成长的,因此感慨很多。
他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洒然一笑,“冠哥儿,祝你此去一遇风云便化龙,金榜题名秀才身。”
陈及冠拱手行了个弟子礼,“必不辜负老师期望。”
周礼平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些,“也不必过于重视,你尚为年轻,白发老者去院试比比皆是,尽力即可。”
“弟子谨记。”
又和夫子说了一会儿闲话,周礼平突然道:“冠哥儿,不若为师陪同你一起前往府城?”
如此炎热的天,出远门简直就是折磨,陈及冠婉拒道:“有劳老师操心,家中姐夫陪我去便好。”
周礼平也没强求,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便道:“你快些回县城去吧,为师知晓你近些时日定忙碌非常。”
陈及冠点头应是,将怀中冷茶一饮而尽,又恭恭敬敬行了个弟子礼,出了私塾,翻身上马,朝县城赶去。
青骢马的脚力很快,以往觉得遥远的县城,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达。
此时骄阳依旧悬挂在西方天空,距离夕阳西下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陈及冠在县城门口就停下来,握着缰绳,牵着青骢马走进了宁县。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大多躲在屋檐下的荫蔽处,有气无力的吆喝着。
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家中空无一人,阿姐他们应当是在食肆当中。
陈及冠将青骢马安置好,随后打了两桶凉水,在澡房里舒舒服服冲了个澡,这才感觉浑身燥热去了许多。
见时间还早,他便来到了方景河的府邸。
“陈兄,你可算是回县城了,为兄这几日找你可找的辛苦。”方景河说道。
陈及冠一边用折扇扇风,一边不解看着他,“找小弟可是有事?”
方景手中折扇同样没停,闻言有些无语道:“你不是要参加院试吗,我等同行,这次县学里要参加院试的同窗都一起去。”
陈及冠这次来找方景河也是这个想法,倒是与他不谋而合,“如此甚好,不知可有谋划?”
方景河点头,“此去府城者,除你我二人,还有周云武,黄明德......数人,我已包下一艘船,后日便可前去府城。”
陈及冠心中微微惊讶,这次去参加院试光是县学的学子就有七八人,几乎占据县学学子的一半人数。
这还不算宁县另外两个私塾的学子,窥一斑而知全貌,院试的考生如此多,竞争大的简直无法想象。
就像前世的应试教育一样,越是高阶段,考核难度更大。
而且院试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科举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环节,同时也是跨越阶级的第一步。
陈及冠心里压力重重,同时斗志也被激发,他从不骄傲自大,但自己也不弱于人。
陈及冠又和方景河说了一会儿,确定好出行的时间,后日巳时,在宁县码头集合。
“对了,冠弟,《远荒》第三卷你写完没有?”说完正事,方景河突然问道,眼里还带着期待。
陈及冠动作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方兄,如今科举在即,你为何还有心思沉迷于话本之物,莫要让我小看于你。”
方景河面带羞愧,但同时感觉不对,狐疑看着他,“你不会是未写完第三卷,倒打一耙吧,我记得你之前分别说明,要在院试前写完第三卷的。”
陈及冠干咳一声,“小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科举更为重要,便将话本一事放下了,待院试结束再写不迟。”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他之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眼看着院试到来,他心思完全放不到话本上,干脆就不写了,全副身心投入到了儒学经典中。
方景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冠弟,为兄真是错看你了。”
眼看日薄西山,陈及冠起身行礼,“方兄,天色不早,小弟先行离去。”
方景河挽留,“不若在家中用了晚上再走?家中父亲盼你许久矣。”
堂堂县尊大人怎么可能会期盼和自己吃饭,方兄说谎也不过脑子。
陈及冠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推辞道:“阿姐还在家中等我。”
出了方府,陈及冠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下去府城的时间也确定了。
果然还是方景河大气,直接包下了一艘船,想必这次的旅途应该要比上次舒适。
回到家,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传入鼻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品尝到阿姐煮的饭菜得了,当真令人怀念。
“阿姐,我回来了。”陈及冠大声喊了一声。
率先出来的不是阿姐,反而是苏平安,这小家伙小短腿迈得飞快,也不怕磕着碰着,嘴里喊着舅舅,笑容格外灿烂。
陈及冠一把将他抱起来,仔细瞧了瞧,小孩子长的就是快,身子骨又壮实了不少,五官更加清晰,等长大后定然是个俊俏后生。
陈招娣拿着锅铲从灶房走出来,看到他,立马眼泪汪汪心疼道:“冠哥儿,你咋瘦了这么多?”
陈及冠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的确瘦了些,这段时间学习太用功了,加上心烦意乱时习惯性的锤炼体魄,不瘦才怪呢。
他咧嘴笑道:“瘦点儿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