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禄大叫一声,虽然喊得夸张,但手上动作可利索得很,从怀里抽出一张符篆,吧嗒一下便贴到了那从洞壁上垂下来的尸体。
便听着“嗤啦”一声灼烧响声,那道尸体,便化成了一团灰。
“卧槽……好险好险,还好老子手里有金品的降火符箓。”
孙福禄说罢,还不忘得意地回头看一眼李镇,朝着吴小葵挑了挑眉。
吴小葵险些就要吐出来了……
还没等孙福禄得意片刻,便听着那甲神仙道行的长孙瓒大喝一声:
“退之!这是尸网恢恢,纠缠得越久,越容易着了道!”
这一句话后,那迷迷蒙蒙的洞壁上,蛛网似的岩缝间,便有不少脖子上缠着青藤的尸体垂下。
或老或少,这些干尸都是一副农家打扮,脚上的草鞋在几人的头顶晃来晃去,甚至能闻到一股子草腥味。
这些干尸瞧着没什么道行,可跟荡秋千似的在人头顶晃来晃去,任凭胆子再大,看了也得汗毛倒竖。
孙福禄跟地主家的傻儿子没什么区别,“叭叭”地便是从腰包里丢福禄,哗啦地烧掉一大片干尸。
可那蛛网似的岩缝里就跟停尸炉似的,源源不断的有脖子上缠着青藤的干尸荡秋千似的荡下来。
这次数量更多,那些草鞋都快踹到了众人的胸口。
长孙瓒还想带着众人往后走,可没想到,这来时路不知什么时候便被堵死,使着道行猛猛砸去,都砸不烂那石壁。
“坏了……这尸网恢恢,便连甲神仙道行的诡祟都施展不出,这是碰上硬茬了……”
孙福禄听着长孙瓒的话,脸色蓦地一变,“甲神仙之上的道行,那他妈不都渡江仙了吗?
“长孙瓒,你这是给小爷我领上绝路来了?”
长孙瓒倒不至于特别慌乱,他掏出手里的符箓,又在左手间持起一柄铜钱剑,将符箓穿在剑身之中,又对着头顶的那些干尸一把斩去。
便听着哗啦啦的一片,这些似荡秋千的干尸尽数被烧的干干净净。
孙福禄这才脸色变得好看些,对着长孙瓒点头示意:“你要是有能耐,就给这些东西嚯嚯没了,别他娘憋着本事,跟那些憋宝人似的……”
可当长孙瓒将那些干尸斩去,这蛛网似的的岩缝里,又生长出了无数的干尸,像荡秋千一般在头顶晃来晃去。
要是李镇看到这番光景都不由得头皮一麻,小声跟吴小葵说道,“咱们先脱身。”
“往哪边走?”吴小葵看着后路被封死,又看着前方多出的岔路口,一时间又没了主意,便只能等着李镇指明一条道儿,一路走到黑了去。
“这所谓的中州孙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憨笨,还使的是符箓,恐怕有意藏了自家门道,姓不姓孙都未必……”
李镇嘀咕一句,便迈开步子,身子化作黑风,笼罩着吴小葵,便朝着洞子一处岔路走去。
孙福禄大叫一声:“哎呦卧槽!这小子跑了!”
长孙瓒低低一笑,“二公子,别慌,能结尸网恢恢的大诡,岂能那么容易让他逃走?你且看着……不过片刻,他又得绕回来,届时,公子再对这般临阵脱逃的小人施以极刑!”
孙福禄摇摇头,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刹那便消失,他缓缓扭了扭脖子,咬破手指,点上一柱香。
指头在空中涂涂画画什么东西,那香柱哗地一声,便烧得更旺了,岩缝里,也不再往下掉干尸了。
长孙瓒看着孙福禄这一手段,不由得瞳孔微缩,但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听着孙福禄道:
“一个江湖上的泥腿子,见了这般场面吓得破了胆,跑了也便跑了,不必在乎,他回不回来又如何,本公子来盘州妖窟,只为两件事……
亲眼看着我张家布下的灾,让那李家遗孤三魂离散,七魄泯灭,永世不得超生!
再是夺走这妖窟之中李家的遗宝,同我那兄长争一争符水张家的嫡传!”
长孙瓒看着这性格突然大变的“孙福禄”,便晓得这之前都是其才藏拙,如今他随便使出来的张家密法,便叫那尸网背后的断江大诡都消停下来,可见其本事之高……
便不由得抛却了前嫌,拱手道:
“二公子定夺得嫡传之位!”
“长孙叔,那便借你吉言了。”
“孙福禄”淡淡一笑,看着李镇离开的岔路口,不住地摇头。
“看你女眷有天生圣人之姿色,本想留在跟前给我作个通房丫头,却没想到你根本没这个命……
我七门之一的张家,岂是你这江湖郎可以高攀得起……”
……
……
见着已经离远了“尸网恢恢”,李镇化作本身,回头张望一番,便道:
“这所谓的中州孙家人,果然不一般,方才果然只是装装样子给我们看……”
吴小葵有些发懵:
“此话怎讲?”
李镇手托着面具,“那孙福禄,随手摸出的一道符箓,品阶不低,甚至快赶上了我爷爷当初给我的符箓。
我爷爷虽非符水门道之人,但再怎么说,也是李家大管事,家底殷实着呢,他用的符箓竟能和爷爷的相提并论,这说明,他的身份一定不止中州二流世家那般简单……
这孙福禄看着憨笨耿直,但他的眼神骗不了我,这是个人精,还是个年纪不大的人精,他隐瞒了身份……
说不好,他的本家,就是在我身上布了灾的符水张家!”
吴小葵瞳孔微缩:
“那这么说,这孙福禄是咱们的大仇人!”
李镇点头又摇头:
“只是目前所呈现出来的表象,让他和张家人有了联系,但也并不绝对……不过管他是孙是张,都不简单。
断江之间,实则还有一渡江境,而此境界的大诡,都有自己独特的领域。
我们能顺利从这只布下尸网的大诡领域中走出,这说明在我们离开的片刻后,这人便已经摆平了那渡江境的大诡,管他用的什么法子,总归是成功了的。”
吴小葵恍然点头:“可……可那孙福禄一行人,看着道行,也确实不过定府中的境界呀,他们又是有何本事……”
李镇深深地看了一眼吴小葵:
“小葵,七门世家之子,不可以常理渡之,不可以道行论高低……
他们所拥有的资源、见底,所具备的宝物,远比你想象中的更震惊。
我们前日在冥府时候,便见着一只千相柳家的亡魂,说是世子之争中而陨,便是如此一亡魂,竟还被那四大判官司的执事笑脸相迎!
或许我之前都错了,七门的存在,远比我相信中的更为强大,否则也不会摆了李家一道……”
吴小葵缓缓点头,又坚定看向李镇:
“但他们都是温墙里长大的金疙瘩,你是旷野上永远不会枯萎的太岁!谁有能比你吃过的苦头多?李镇,我这辈子最相信的人,见过最厉害的人,也只有你。”
李镇深深看了一眼吴小葵,心中对这个有些有些倔强执着的姑娘多了一份挂念。
两人间的目光微微有些炽热,虽隔着面具,却仍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二人凑到一起去。
近在咫尺之间,却听到一声大喊:
“诶卧槽,这不是……这不是那谁么!”
李镇和吴小葵惊慌分开,也许不是因为有来人,而是因为刹那间的心动而感到惊慌。
来人,正是李镇之前在来妖窟的路上,碰到的那座结阴亲的庄子里的参州门道人,两个没有被蛇祟大娘娘杀死的江湖人,吴老大、吴老二。
他们有备用的脏腑,躲过了癞子脸道人的腐朽法门,如今正还在李镇腰包里刻录着的那本厉害功法。
吴老大吴老二当时蛊惑着老秀才金蝉脱壳,可这二人跑了,老秀才没跑成。
当然,他们也没见到李镇收服蛇祟大娘娘的那一幕。
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人,多是些有些阴森的面孔,每个人的手上都缠着绷带,嘴唇有些红肿,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些人,跟吴老大吴老二有个共性——
嘴大。
超出常理的大。
“诶呦,我想起了,这姑娘不是……当时那东衣郡血衣帮的人么?”
吴老二摸了摸胖胖的肚皮,憨笑道。
吴老大瘦高瘦高,跟个竹竿似的,他见到了吴小葵,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自己二人跟逃兵似的,这传出江湖去,自家二兄弟的名声也不知该往哪搁了。
李镇刚想开口,才发觉自己被剥了皮,如今戴着面具,也便默不作声。
吴小葵知会李镇的意思,便先道:
“原来是你们俩人,当时跑——”
“诶诶诶,对对,当时跑东跑西,将那蛇祟大娘娘的战力给吸引了开,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有机会从那蛇祟大娘娘手里逃出?对不对?”
吴老大赶忙插嘴,制止住了吴小葵说出真相。
吴老二反应虽慢了半拍,但也不是个笨人,在自家师门跟前,可不能丢了份,忙又道:
“这位姑娘,你们帮子里那帮主可是年轻有为的很呐,不过定府五脏仙的境界,竟还能和蛟祟大娘娘斗上一斗!”
吴小葵听了他们夸李镇,也对这俩逃兵消了怨气,忙拍拍胸脯:
“那是,我们家盟主,说是东衣郡第一也不为过也!”
吴老大眉头一皱:“盟主?他不是血衣帮的帮主么?”
吴小葵忽地想起李镇素日里装扮的身份,便赶忙道:
“对对,不过我们私下里都叫盟主,盟主嘛,听起来更有文化些子,咱们这些江湖人,不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么!”
吴老二身后一个长相刻薄的女人,身板子也薄,嘴皮子都薄,忙冷笑一声道:
“谁跟你们这些没脑子的铁把式一样,咱可是正儿八经读过书的,谁跟你们是江湖人了,我们云吞门,可是参州的名门望族!”
吴小葵竖起了大拇哥:
“对对对!”
吴老大生怕这吴小葵一生气,抖落出来自己二兄弟的事儿,忙又瞪了一眼身后的女子:
“香梅,别这么说……人家铁把式只是懒得玩脑筋而已,别被这些流言蜚语给带偏了!”
香梅翻了个白眼,上下扫视一眼吴小葵:
“我说师兄啊,你莫不是被这骚浪蹄子给迷了眼睛了?瞧瞧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这俩人差点都亲到一起去的!”
吴老大和吴老二,也偷摸在吴小葵身上剜了两眼。
这妮儿长得确实周正,该有肉有肉,该瘦瘦,尤其两对杏仁眼,看得人直哆嗦,哪里像自家这师妹,平日里嘴巴毒也就算了,来了妖窟里也要人围着她转,要不是云吞门女人少,早都给她两电炮了!
不过话说起来,这血衣帮的女子,不是那帮主的女眷么?当初在那寨子里吃席面儿的时候,就看着两人眼神不对啊!
这怎么还跟一个戴面具的快亲起来了?
吴老大和吴老二对视一眼,心中对那血衣帮年轻有为的帮主打抱不平,可这吴小葵又有他们的把柄,便也没再挑明。
“诶呀,姑娘,我这师妹就是嘴巴毒,你们别往心里去,上次在寨子里的事,我可还没感谢你们血衣帮呢!”
说着,吴老大从衣襟里摸出来一个金袋子,递给了吴小葵:“一点心意,别寒碜,给你家帮主的。”
吴小葵转头看了一眼李镇,李镇点了点头。
笑话,这袋子里可有金太岁的气息,不拿白不拿。
自己说起来,倒也还没尝过金太岁的味儿,当初被灵宝行那位哨子卖人情送的几两金太岁,最后都送回到了他的坟前。
“呸!好意思拿!”
见着吴小葵将那金袋子收下,这香梅都快变成酸梅了,一张薄而狭长的嘴巴扭成麻花了。
“那我便替我家帮主谢过二位了。”
吴小葵坦然收下,又听着吴老大看向李镇:
“这位是……”
“他是我内人,天生有残疾,说不了话。”
李镇满头黑线,但也跟着点了点头。
吴老大唏嘘道:“多板正一个人,可惜说不了话啊……”
吴小葵继续道:“他小的时候还被火烧伤,没了皮肤。”
见着李镇没有头发,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血红一片,吴老大和吴老二也是吸了口凉气:
“多不容易呐,令……夫还有如此道行,真是天妒英才!”
“我二人还以为,那血衣帮帮主,是你男人呢……”
吴小葵一脸诧异,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镇,一脸心虚道:
“阿郎,我和那帮主真是清白的,你不要瞎想啊……”
李镇:“???”
这妮子还他娘的玩起来了!
戏瘾上来了!?
既然这样,那他也陪着玩!
想罢,李镇便拼尽全身力气,直言:
“阿巴阿巴阿巴……”
吴老大和吴老二见状,便都心里一堵。
可怜这老实兄弟,被自家娘们戴了帽子啊!
那香梅更是看出了端倪,抱着胳膊便道:
“真是个狐狸精!自家的哑巴男人瞧不上,去跟帮主搞一起了是吧?!”
李镇怒极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吴小葵都快憋出了内伤了,眼泪都憋出来了。
“阿郎,你要相信我,我和那帮主真是清白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