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风说有可能是他的错觉,许长夏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一千多里的路,他们来得又急,应该是没人能跟得上的。
“或许是有一段路有车跟咱们顺路,所以我才有了这样的错觉。”陆风不想让许长夏觉得害怕,想了想,又道。
许长夏点了点头,回道:“反正小心一点儿不为过。”
两人当下都没多想了。
回到江耀病房的时候,刚好一团副团长打算离开,江耀则一脸凝重的样子。
“怎么了?”许长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耀沉默了会儿,朝许长夏轻声问道:“夏夏,之前你是不是和我说过,梦见过和Y国正式交战会在几个月之后?”
“是啊。”许长夏点了点头回道:“怎么了?”
许长夏已然记不清楚正式交战是在哪一天,但她能记得大概的时间范围,也许是在四月末或者五月初的某一天,那时杭城已经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江耀战死的时候,她穿的是短袖。
“但是今天凌晨咱们的人在两国边境的河里,又发现大量华侨的尸体,是在一艘船的船舱内,死了有三十几人。”
江耀顿了顿,继续道:“其中还有两具幼童的尸体。”
许长夏听他说着,心猛然揪了下。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都没有出声。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屠杀事件的性质就非常严重了。
战事又是一触即发。
但在许长夏的印象里,似乎是没有这桩事件的,又或许是当时她忙着对付许路原的事儿,没有关注到这件性质恶劣的事件。
“或许明天外交团就会去南方边境,跟Y国进行交涉。”半晌,江耀沉声开口道。
许长夏终于知道为什么上面对于江耀的腿再次受伤没有回应了,上头应该正在忙着应对这件事。
而江耀却在此刻刚好左腿再次受伤,那就去不了边境了。
因为两人刚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听说有幼童被杀,心情都不免有些沉重。
许长夏暗忖了许久,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交战应该是在天刚热起来的时候。”
“会不会是南方天气炎热,你梦里看见他们穿得少,所以弄错了?”江耀紧皱着眉头反问道。
许长夏看着江耀,不知该怎么说。
就算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了一些事件的过程发生了改变,但这种两国交战的重大事件,应该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行为而发生变化吧?
虽然她私心里是觉得,假如江耀的腿一直不能痊愈也好,那他就不用上战场,就不会牺牲了。
但四五个月之后,江耀的腿肯定会恢复如初。
“那……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像上次那样。”许长夏斟酌良久,朝江耀慎重地回道:“我们赌,Y国这次还是会道歉,战事还会继续拖延下去。”
因为许长夏是记得,最近这段时间,华夏国跟很多国家关系都不太行,尤其是跟北边的一个超级大国关系闹得很僵,而Y国正是有他们撑腰,才会多番挑衅。
再加上香江的遗留问题,华夏国跟别的国家关系也很紧张,所以邻国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们华夏国的底线。
一旦华夏国表露出强硬的态度,他们又会进行道歉,他们进行了不止一次道歉。
其实,她相信,江耀在一次又一次质疑她的过程当中,一定会对她越来越信任,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江耀才能听她的。
在国家民族存亡面前,个人的生死自然不值一提,但是江耀能不能活下来,对于她个人来说,对于他们一整个大家庭来说,很重要,更何况,有家才能有国。
江耀看着她,沉默良久,才轻声回道:“行,那就打赌。”
晚上,许长夏拿洗脸盆打了水过来给江耀擦洗身上时,江耀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当然希望许长夏能够赌赢,否则,他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如果这次真的开战,或许等他手术结束之后,很快就要去前线,那么之前申请的她随军上岛,就不作数了。
越到那个时间,江耀的心底,便越是不舍。
许长夏能察觉到江耀的情绪有些不对,帮他擦完脸和手脚,便搬了张椅子坐到了他的身旁,轻声问:“你是不是害怕很快就要和我分开?”
江耀自然不能说,他已经猜出许长夏为什么一直坚持要跟着他随军。
“是啊。”半晌,他朝她勉强笑了笑,轻声回道:“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杭城。”
许长夏听他说着,心里不禁涌上几分苦涩。
“不会的。”她轻轻握住江耀摩挲着她脸的那只手,小声回道:“你要相信我。”
其实她也没想过,江耀要是真的战死,她该怎么办,她一直都不敢往那个最坏的结果去想。
但是好在,他们两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江耀沉默良久,继续朝她道:“俞政委的事儿,你不要再管。”
江耀不希望许长夏为了自己树敌太多,等他走了,就没有人会如他一般不顾一切护着她。
他没有找俞政委的麻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等俞政委在他身上发泄完了怒气,自然就不会去找许长夏的麻烦。
他希望没有江耀的许长夏,能过得更好,而不是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味地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许长夏闻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道:“你是我的丈夫,我不管你谁管你?”
“这事儿我自然有处理的办法。”江耀随即回道。
再不济,还有顾家,还有陈砚川,能帮着许长夏,这是他替她铺好的后路,以后她自然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好半天,许长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句:“我知道了,我不管就是。”
许长夏在鱼城这边的军区医院照顾了江耀几天,因为一模考试就在周四,所以不得不在周三傍晚坐了回杭城的飞机。
临走时,江耀基本已经退烧了,说是过两天就能进行手术。
许长夏想着刚好考完试回来的时候,能再回来照顾江耀,便想让陆风留在这儿照应江耀两天,谁知第一天考完放学的时候,便看见陆风咧着一口大白牙站在路边,等着接她回去。
“你怎么回来了?”许长夏有些惊讶。
“长官让我回来,再加上我一直想着前几天好像有人跟着咱们这事儿,不放心。”陆风挠着脑袋回道。
陆风这小伙子确实责任心很强,做事又牢靠,难怪江耀这么器重他。
许长夏心里已经拿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道:“你呀……”
“等你考完,咱们再一块儿过去就行了。”陆风朝许长夏笑着道:“而且这两天长官已经退了烧,我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长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许长夏上车的时候,看到陆风往学校门口多看了两眼。
她顺着陆风的视线往那儿看了眼,发现是苏玉兰和两名女同学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苏玉兰这次应该考得不错,英语考完跟许长夏对了对卷子,应该能考八十分左右,心情好得不得了,走出校门时笑得一脸明媚灿烂。
许长夏又回头朝陆风看了看,陆风刚好收回看向那边的视线,发现自己被许长夏抓包,脸色可疑地红了下。
许长夏作为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笑了笑,没吭声。
苏玉兰是典型的杭城小美人长相,虽然性格有点儿张扬泼辣,但笑起来实在温柔可爱,因为家里条件不错,所以有点儿肉嘟嘟的,白白嫩嫩,看着就喜人。
如果许长夏是男人,说不定也会喜欢这款类型的。
陆风知道自己被许长夏看穿心思,实在不好意思,赶忙上了车。
只是还没发动车子,苏玉兰便朝她们这儿走了过来,招了招手,扬声喊她道:“许长夏!”
“你等等。”许长夏随即朝陆风道:“她找我有事儿说。”
两人说话间,苏玉兰已经走到了他们车旁,扒着车窗朝里头许长夏道:“长夏,我妈说这次我英语要是考得不错的话,就请你吃饭呢!”
“阿姨太客气了,不用了,我是有偿给你们补课,你们英语成绩要是没有提高,我都不好意思收这钱。”许长夏随即回绝道。
“我妈说是让我们几个出去吃,不在家里吃,不碍事儿的。”苏玉兰笑眯眯地回道。
说话间,又看向车前座的陆风,道:“陆风也能跟咱们一块儿。”
许长夏迟疑了下,苏玉兰又朝她撒娇道:“去嘛!而且你眼光好,我还想让你陪我挑两身过年穿的衣服!不是这周日就是下周日,行吗?”
苏玉兰这一撒娇,许长夏没辙了,斟酌了下,点头回道:“行吧,那就下周日,我这周日有事儿呢。”
“那就一言为定!”苏玉兰用力点了点头。
说完,朝一旁自家车子走了过去。
许长夏看着她上了车,又回头看了看陆风,玩笑着问道:“那你下周日一块儿去吗?”
陆风脸有些红红的,半晌才回道:“我就不去了,下周日白天是周能。”
许长夏知道陆风心里在想什么。
陆风是孤儿,但苏玉兰家里条件不错,她母亲虽然不工作,但父亲是公安局的中高层干部,住的是单位分配的大房子。
虽然江耀会额外再给陆风开一份工资,他一个月也得有大几十块,但和苏玉兰家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
陆风不肯,许长夏也没说什么了。
这种事儿,得看缘分。
但是陆风工作强度这么大,许长夏琢磨着,打算自己这边也给陆风再开一份工资,给小张多少工资,给陆风也得这么多,他这样有责任心又有能力的,值得他们对他更好些。
两人说着话,那边顾若晴从顾家车上走了下来。
苏玉兰看到顾若晴,用鼻孔朝她不屑地哼了声。
顾若晴今天是因为要参加一模考试,所以才回了学校。
她看了眼苏玉兰,冷漠的眼底随即闪过几分厌恶,没搭理苏玉兰,朝许长夏这边走了过来。
许长夏见顾若晴对自己似乎有话说,随即关上了车窗,朝陆风淡淡道:“走吧。”
对这种人,她没什么好说的。
顾若晴随即紧走两步,挡住了车子出去的路,耐着性子敲了敲车窗,道:“明天考完试,我就不来学校了,所以爷爷奶奶让我给你捎句话。”
许长夏朝她青紫的嘴角瞥了眼,没作声。
“今年是顾家留在杭城过年的最后一年,爷爷奶奶说,假如你有空的话,大年初一来我们家吃顿午饭,他们……”
“麻烦你转告,没空。”许长夏不等她说完,隔着一层车窗玻璃朝她冷冷回道:“没有其他事的话,请让开。”
哪怕只是和顾若晴呼吸着一样的空气,都让她觉得恶心。更别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光是想着,都倒足了胃口。
“顾小姐再不让开的话,我们车子可就要不小心撞到你了。”陆风见顾若晴站在原地没动,随即朝她道。
顾若晴皱了皱眉,随即往后退开了两步。
这个浑身肌肉的野蛮人之前差点儿对她动过手,她惹不起。
一旁车上苏玉兰看着顾若晴热脸贴了许长夏的冷屁股,忍不住冷笑出声,和许长夏的车一前一后离开了。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顾若晴忍不住将手上的请柬狠狠砸向苏家车的方向。
现在是人是鬼都敢来踩她一脚!苏玉兰父亲不过就是公安局里一个小小的科级领导,也敢对她蹬鼻子上脸!放在以前的话,苏玉兰连惹都不敢惹她!他们顾家好歹是百年望族!就因为当了许长夏的狗腿子,就敢用这种轻慢的态度对她!
想着许长夏刚才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上周她故意打电话给江池来学校找她麻烦,顾若晴这心里的气,更是没处发泄!
好半天,她才冷静了一些,想了想,转身朝对面学校走去。
老师们基本都还留在办公室没下班,顾若晴朝自己二班班主任走了过去,道:“老师,我来拿下个礼拜的请假条。”
二班班主任看着顾若晴这一脸伤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一边给她开病假条一边道:“顾若晴啊,你成绩不错的,哪怕再艰难,高考还是要参加的,这对你个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的老师。”顾若晴朝班主任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会努力争取到高考的机会。”
二班也就这几个能在普本分数线上下挣扎的学生,他当然是不希望顾若晴退学或者休学。
顾若晴看着一班的班主任走了,才朝自己班主任轻声问道:“老师,许长夏同学这几天也没来吗?”
“对,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好像前几天她都在外地。”二班班主任也是一班的语文老师,知道许长夏这几天没来上课,随口回道。
班主任说着神情严肃了下来,道:“但她情况跟你可不一样,她是偏科,而且她偏科的科目只要动脑子去死记硬背,总会有大的进步,假如她这次政治可以考八十分左右,我可以保证,她一定可以上年级前五名。”
“但你是几门科目成绩都很接近,每一门都需要再加把劲,所以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克服一切困难,来学校上课,其他事情就不要去多管。”
顾若晴低头听班主任说着,半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假条给你,希望你可以找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咱们好好谈谈。”班主任继续语重心长地朝顾若晴道。
顾若晴没作声,接过假条走了出去。
离开办公室的瞬间,她眼底闪过几分凶狠。
……
两天考试结束,许长夏自己估了下分数,英语应该是满分,语文这次在基本题目上没怎么失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也解出来了。
其它的科目都大差不差,只有一门政治她不够确定,但她不怎么会答的题目也都写满了字,六七十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之前她和校长还有江雷霆打过赌,只要一模考试成绩能上上一次高考的重本分数线,她就可以去随军。
这次应该可以在重本分数线上下。
虽然没有人能强迫她留校与否,但既然打过赌,就得说话算话。
考完最后一门,校长忽然走到教室门口朝她招了招手:“许长夏同学,你过来一下。”
许长夏看出校长有话对她说,随即放下书包跟他一块儿去了办公室。
校长径直将她领到了他们政治老师办公室里,朝许长夏道:“昨天的政治试卷,我让他们先给批出来了!你猜你多少分?”
一模考试是市里面出的卷子,但卷子是让自己学校老师批分数,所以校长可以有这个特权,让某一门的试卷先加急批出来。
许长夏朝校长看了眼,只是从校长表情上来看,许长夏看不出是几分。
但既然他把她单独叫出来,要么就是没什么进步,他要批评教育她,要么就是考得还行。
被校长这么一弄,许长夏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半晌,试探地问道:“七十分?”
七十分是她把所有科目估分之下,政治能考的最低分。
再差应该也有六十分左右,假如是六十分左右,她的其他科目就得把这十分的差距给拉平,必须得有一两门超过她给自己的估分。
“不对。”校长朝她神秘地摇了摇头:“你猜错了。”
许长夏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小心翼翼反问道:“那到底是几分呢?”
“你考了八十三分!”一旁的政治老师却忍不住了,笑着将试卷递给了许长夏,道:“你自己看看,你政治考了全班第十名呢!”
许长夏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把试卷接过来看了眼,确确实实是她自己的卷子,确确实实地写着八十三分的分数。
她有点儿懵了,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政治老师:“您没给我作弊吧?”
“这试卷是封着名字批改的,怎么给你作弊呢?”政治老师笑道:“你确实考了八十三分!”
许长夏又看了下那个分数,这比她预期的,多考了整整十几分!
要知道她入学考试政治才考了六十分!就这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她居然进步了二十三分!
一旁的校长乐得是合不拢嘴,一边道:“许长夏同学啊,假如按照你入学考试比普本线多出十二分的成绩,你这次政治多出来的这二十三分,能让你比普本线多出整整三十五分啊!”
“也就是,比重本分数线还多出了十二分!更何况你的化学成绩应该也会有一些进步,你这次一模,肯定稳稳上重本分数线!你怎么做到的?政治成绩有这么大的提高!”
许长夏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段时间,她是按照陈砚川教她的,多看报纸,多看新闻,而且这几天她也没怎么顾得上复习,陈砚川之前在病房教她用举案例的办法,她还没完全能用得上。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那么,过年之后,她就确定真的可以去随军了!她能去岛上陪江耀了!
得到这个好消息,许长夏心里是越想越开心,她能赌赢,大部分功劳都应该归功于陈砚川。
出了校门,她想了想,还是在电话亭里给陈砚川先打了个电话,想表达自己的感谢。
电话打过去了半分钟,也没人接。
许长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六点了,或许是陈砚川已经下班,不在办公室了。
正要放下电话时,对面忽然接通了:“喂?”
“喂,舅舅,是我。”许长夏小心翼翼地朝他开口道。
那头停顿了一秒钟,陈砚川低声回道:“我知道是你。”
因为,只有许长夏会用公用电话打他办公室电话。
“我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许长夏顾不上许多,随即朝他兴冲冲道:“我这次政治考了八十三分!比上次多了整整二十三分!多亏了你让我多看新闻和早报!”
陈砚川在那头沉默了两秒,声音带着笑意回道:“怎么会是我的功劳?这是你自己愿意学习,自己刻苦复习得来的成果。”
“为了奖励你的进步,我可以送你一个礼物,你想一想有什么需要的,这几天打电话告诉我,我会让吴秘书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