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沉香涌动。
沈朝雾低着脑袋，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一个铁桶。
快要合上了。
大概是沉香的味道让沈朝雾安心，不知不觉困意就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强撑着眼皮。可眼神早已经涣散了。
沈朝雾打了个哈欠。
心想，周京渡借个水都那么久。
人缘真不行。
看来沈晏舟是不愿意借水给他。
沈朝雾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不如睡一觉。
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饥饿感实在是磨人。
沈朝雾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之前在周家那三年——
饥饿是恶魔。死死攀附在她的背上，肚皮上，甩都甩不掉。
那时，沈朝雾觉得，睡一觉就不饿了。
至少梦里不会饿了。
可是她错了。
饿就是饿，睡醒也会饿的。
但她根本没有睡觉的机会，那些人以折磨她为乐。
哪里能看她过得舒坦？
算了。
不管了。
谁爱折磨她就折磨吧。
反正她是一个任人搓扁揉圆的软柿子。
反抗是不会的。
掐住脖子框框扇巴掌也是做不到的。
她只会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判断管家那些人今天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沈朝雾这还是第一次想起那个管家。
管家猴腮脸，颧骨凸出，五官倒是挺端正的，但说到底就是个普通人。
在周家做活那么多年，也养出了一股盛世凌人的气场。
好的没学会，瞧不起人的事倒是做了个干净。
沈朝雾深吸一口气。
“咔哒——”
车门拉开。一股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到了冰河时代。
沈朝雾搓了搓胳膊。
摩擦生热的道理到什么时候都受用。
她这一把身子骨暖和了一些，这才撩开眼皮看向周京渡，原本是不高兴的，白眼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周京渡捧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回来了。
这浓郁的酱香，这螺旋上升优美的水雾……
沈朝雾嗅了嗅。
眼睛亮了。
然后立马弹到周京渡身边，就差上手抢了。
周京渡:“……”
莫名觉得这才是沈朝雾的本性。
他撩开眼皮，手里的泡面举高，让沈朝雾跳起来都够不着。
“……”
见他这样，沈朝雾不高兴了。
她斜眼看了眼男人这张清冷的脸，漆黑的眸子似乎含着一丝挑衅之色。
周京渡在挑衅她。
也不知道上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反正沈朝雾就是不高兴了。小嘴一撅。
双手抱臂，贴着车门蜷缩起来。
她低声道，“不给吃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吃。”
周京渡:“……”
半晌之后，只听见男人淡淡“嗯”了一声，“我也饿着肚子。”
沈朝雾:“！”
看来今天这桶泡面她是吃不到了。
沈朝雾也是有骨气的。
就算她今天饿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吃周京渡一口饭……
下一秒。
热乎乎的泡面塞进她嘴巴里。
滋啦冒油。
面饼q弹爽牙，汤汁鲜美，混合在一起刺激味蕾。
简直就是鲜品。
沈朝雾嚼嚼嚼，一口泡面吞下去。
不高兴被治好了。
毕竟话又说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的骨气也不必在一时体现。
沈朝雾不气了。
她施舍一个眼神给周京渡，示意他，可以了，下一口。
周京渡却偏偏没听见似的。
也送了一口泡面到自己嘴巴里。
他吃相斯文优雅，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让人觉得，就算落魄了，也能凭着自己东山再起。
天生的主角。
沈朝雾晃了晃脑袋。
她瞪着周京渡，肚子咕咕响，“我的呢？”
“给你。”
周京渡用叉子叉起几根面条，递到沈朝雾唇边，“吃吧。”
像是大人哄小孩似的。
周京渡又把叉子拿回去，吹了吹重新递到沈朝雾嘴巴里。
沈朝雾扭过头去。
这次是真的发誓不吃了。
她觉得周京渡这明摆着就是在戏弄自己。
士可杀，不可辱。
有本事叉一大团面条放进她嘴巴里——
这话，沈朝雾没有说出口。
她默默地想。
周京渡一眼看穿小姑娘的小性子，不再逗她。
把这桶泡面推到她面前。
也不说话。
静静观察这个人类。
他有时候总觉得沈朝雾的脑回路确实不太正常。
也不能说是不正常，就是异于常人，想法比较清奇跳脱。
只见沈朝雾耸了耸鼻子，眼睛却还紧闭着。
浓密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阴影。
仿佛自带的眼线。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沈朝雾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在极致的美貌面前，审美差异是不存在的。
没有人会觉得沈朝雾不漂亮。
这是很自然的。
周京渡也这样认为。
他微微侧了侧脑袋，“嗯”了一声，语调上扬，“不吃了？那我倒掉了。”
车里温度偏低。
沈朝雾穿的不多。这会子还有点感冒。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不睁开，只用嘴巴说，“你真浪费粮食，到地狱里，小心阎王老爷让你做个饿死鬼。”
周京渡:“……”
就。
挺无言的。
周京渡扬了扬眉，眼里的笑意忽隐忽现，像是逗弄小孩似的，“你呢？你是什么鬼？”
沈朝雾想了想。
思考的间隙，还特地吃了一口泡面，她解释，“不吃饱没力气思考。”
周京渡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表示理解。
沈朝雾挺满意他的机灵劲儿。
又吸溜了一口泡面，这才大发慈悲道，“我是漂亮鬼。”
“机灵鬼。”
“可爱鬼。”
“有钱鬼。”
“性感鬼。”
“还有，仙女鬼。”
周京渡:“……”
他木着脸问，“凭什么我就是饿死鬼？”
周京渡不服气。
“不啊……”小姑娘慢吞吞咀嚼泡面，满足地吞咽下去。
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周京渡只听见沈朝雾嘻嘻一笑，补充一句，“你还是笨蛋鬼呢。”
“……”
男人深吸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似笑非笑道，“是么？”
“你吃的泡面是我泡的。”他试图让沈朝雾重拾良心。
可沈朝雾压根不上当。
她不以为意道，“谢了，多少钱，我转你。”
“你这是用金钱侮辱我。”周京渡咬牙，一字一顿地说。
沈朝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