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奉天殿,朱棣端坐在新髹漆的龙椅上,十二旒冕冠的玉珠在晨光中微微晃动。殿内檀香与血腥气混杂,金砖地面新铺的朱砂尚未完全遮盖住清洗过的痕迹。三十余名文武官员分列两侧,靖难功臣们铠甲未卸,建文旧臣则大多面如土色。
\"启禀陛下,逆臣铁铉家眷已押解至京。\"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出列禀报,绣春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在晨光中格外刺目,\"按《大明律》,谋逆者家眷当没入教坊司。\"
朱棣指尖轻叩龙椅扶手上的鎏金龙首,目光扫过殿内诸王。当视线落在朱权身上时,刻意多停留了一瞬。这位十七弟今日穿着素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朵颜三卫调兵符在满朝朱紫中格外醒目,仿佛无声的示威。
\"铁铉不识天命。\"朱棣声音陡然转冷,冕旒下的双眼闪过一丝狠厉,\"去年十月在济南城头悬挂太祖画像阻朕大军,朕已将其凌迟处死。如今其家眷...\"
\"陛下。\"刑部尚书郑赐突然出列,官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铁铉幼女年仅六岁,按律...\"
\"郑卿是要教朕做事?\"朱棣眯起眼睛。殿内空气骤然凝固,站在武官首列的朱能、丘福等靖难功臣都屏住了呼吸。朱权注意到丘福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朱权垂眸盯着金砖上的云纹。去年十月济南城破时,他亲眼看见铁铉被押往刑场。那位兵部尚书至死都在痛骂\"燕贼篡位\",其惨烈之状连行刑的刽子手都为之色变。当时朱棣就站在城楼上,命人将铁铉的肉分给守军食用...
\"十七弟。\"朱棣突然点名,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和,\"你觉得朕处置得可还妥当?\"
朱权缓缓抬头,袖中的量子探测器突然发烫。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拱手时玉圭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铁铉阻挠王师,罪在不赦。然稚子无辜,可否...\"话未说完,就被朱棣的笑声打断。
\"罢了,朕岂是暴虐之君?\"朱棣转向群臣,冕旒玉珠碰撞作响,\"传旨,铁铉妻女发配海南卫为奴。另追封张玉为荣国公,丘福封淇国公,朱能封成国公,陈亨封泰宁侯。\"他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末位的李景隆,\"至于曹国公...仍袭原爵,加太子太师。\"
朱权眼角微跳。开门献金川门的叛将竟与血战阵亡的张玉同列,朱棣这是在昭告天下——背叛建文帝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余光瞥见几位建文旧臣面色惨白,其中一位老翰林已经摇摇欲坠。
\"盛庸呢?\"朱棣突然发问。
纪纲立即出列:\"回陛下,盛庸在淮安兵败后自刎,其首级已按例...\"
\"厚葬。\"朱棣摆手打断,\"赐全尸,准其家人收殓。\"他看向朱权,意有所指:\"朕非嗜杀之人。\"
朱权心中冷笑。盛庸自尽是因为朱棣命人将其家小押至阵前,这位名将是不愿连累亲人。如今人死了倒来装仁义,真是...
\"平安何在?\"朱棣又问。
\"已押解至京,关在诏狱。\"纪纲答道,\"仍不肯降。\"
朱棣沉吟片刻:\"赐鸩酒,全尸厚葬。其子发配云南。\"
朱权注意到姚广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老和尚最清楚,平安的儿子是难得的将才,朱棣这是要斩草除根。
六月二十五·南京诏狱地牢
腐臭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沈书瑶伪装成太医署女官跟在朱权身后,束腰的素色衣裙下藏着量子手环,此刻正在袖中不断震动:【检测到生命体征:2人,重度创伤】。她借着整理面纱的机会,将一枚纳米监听器弹到墙角。
\"王爷真要见他们?\"纪纲挡在牢门前,腰间绣春刀反射着幽光,\"黄子澄十指尽断,齐泰已不成人形...\"
\"让开。\"朱权声音很轻,却让纪纲浑身一僵。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宁王眼底泛起一丝诡异的蓝芒——林毅的意识短暂占据主导。纪纲不自觉地退后半步,等回过神来时,朱权已经推开铁门。
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牢房里,黄子澄被铁链锁在墙上,曾经执笔批阅奏章的手指如今血肉模糊,指甲全被拔去。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头,肿胀的眼缝里透出讥讽:\"宁王...来看...败军之将?\"
沈书瑶启动医疗扫描,全息投影显示他肋骨断了三根,右肺出现积液,肾脏严重受损。她正要上前,却被朱权拦住。只见宁王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白色药丸——那是用未来科技合成的镇痛剂。
\"吃下去。\"朱权捏开黄子澄的下颌。老人剧烈挣扎,药丸却已化在口中。片刻后,他僵直的身体突然松弛,浑浊的眼里闪过惊诧:\"这是...\"
\"能让你走得舒服些。\"朱权压低声音,\"建文帝...当真葬身火海?\"
黄子澄嘴角扯出惨笑,突然压低声音说了句让朱权瞳孔骤缩的话:\"陛下...早从...密道...\"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里带着内脏碎片。
隔壁牢房的齐泰情况更糟。当朱权蹲下身时,这位建文帝的肱股之臣后背烙印着\"篡\"字,伤口已经化脓生蛆。听到动静,他艰难地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是...宁王?\"
\"齐大人。\"朱权取出水囊,却被齐泰摇头拒绝。
\"玉玺...在...\"齐泰突然抓住朱权衣襟,用气音说了句让沈书瑶浑身冰凉的话,\"小心...姚广孝的...青铜罗盘...他看得见...\"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朱权身后,\"他们来了!\"
朱权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再转身时,齐泰已经气绝,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六月二十六·乾清宫西暖阁
朱棣把玩着从朝天宫地宫找到的金属残片,残片上古怪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幽蓝。\"道衍,你确定这与十七弟有关?\"
姚广孝的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天机不可妄测。\"他弯腰拾珠时,僧袍袖口露出半截青铜罗盘,盘面上的指针正微微颤动,\"但老衲夜观天象,紫微帝星旁确有蓝芒闪烁。宁王府近日异动频频,王妃更擅'妖术'...\"
朱棣眯起眼睛。三天前攻城时,他亲眼看见宁王妃站在城头,一道蓝光闪过,射向她的箭矢竟在空中化为齑粉。当时姚广孝就说此女必是妖孽,如今看来...
\"报!\"锦衣卫千户匆忙闯入,跪地时铠甲哗啦作响,\"宁王昨夜私访诏狱,给重犯用药!黄子澄今晨暴毙,死前竟面带笑容!狱卒说...说听见他大笑三声,喊了句'天道好还'!\"
朱棣猛地拍案,茶盏震翻在《永乐大典》的草稿上,墨迹晕开一片。\"好个十七弟!\"他抓起奏折砸向侍卫,\"传旨,即日改封宁王于南昌,朵颜三卫留戍大宁!另派太医院使戴思恭去给朕盯紧宁王妃!\"
姚广孝突然开口:\"陛下,那青铜罗盘...\"
\"朕知道。\"朱棣冷笑,\"你亲自去准备。记住,朕要活口。\"
六月二十七·秦淮河画舫
戌时的秦淮河灯火如昼,画舫上的丝竹声飘荡在水面上。沈书瑶启动光学迷彩,身形在夜色中化作透明,轻松避开巡逻的锦衣卫,潜入最豪华的那艘画舫。
船舱内,朱权正在铜盆里烧毁密信。火光映照下,他左腕的量子烙印与案上那块金属残片产生诡异共鸣,在皮肤上投射出星图般的纹路。
\"齐泰临死前说,姚广孝的罗盘能...\"她突然噤声。量子手环剧烈震动,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水下有大型金属反应——竟是艘微型潜艇的轮廓!
朱权反应极快,一把揽住她的腰撞破雕花窗棂跃出船舷。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画舫在冲天火光中化作碎片。落水的瞬间,沈书瑶透过浑浊的河水,看见一道修长人影站在潜艇舱口,左眼的机械义眼泛着猩红的光...
\"萧烬羽!\"她在心中惊呼。那个她以为永远留在未来的竹马,竟然穿越到了明朝!
六月二十八·南京聚宝门外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刑场青石板,昨日处决的建文旧臣尸首尚未清理。沈书瑶戴着面纱,假借收尸之名蹲在东南角,从血污中拾起块闪着幽蓝的金属片。手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时空跳跃痕迹,72小时内曾有人穿越】。
\"这是...\"她翻转残片,上面蚀刻着新元7319年的军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边缘处分明是激光切割的痕迹。
远处阴影里,姚广孝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宁王妃的方向。老和尚眯起眼睛,看见那女子发间簪子的反光,竟与地宫发现的\"妖物\"如出一辙...
\"阿弥陀佛。\"姚广孝捻动佛珠,袖中罗盘上的古老符文开始泛出微光。他低声自语:\"原来楚局长说的时空锚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