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嗦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大碗面加一大勺子辣椒,那叫一个香,个个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整整一大锑锅面,不到十分钟,风卷残云,连面汤都没剩一滴。
“啊,好饱,我受不了了。”侯尚蜀把碗筷一放,直挺挺就往床上躺去。
吴朝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扯了回来。
“老子才换的新席子。”
李韬奋呵呵一笑,“朝阳,你也开始说脏话了,一口一个老子,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文明人呢。”
吴朝阳完全没意识到,愣了一下说道:“都是你们把我带坏了。”
戚威笑道:“我觉得挺好,接地气。”
侯尚蜀一屁股坐地上,“舒服,还是地上凉快。”
向东咧嘴傻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吴老板!”李光明匆匆忙忙走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愧疚。
“李哥,吃饭没有,我给你下碗面。”
李光明吞了吞口水,“吴老板,我来负荆请罪,今天对不起,差点害得出了大事。”
侯尚蜀眉毛一挑,“哟,没想到啊,一个能干出泼屎泼尿这种下作事情的人,竟然还是个文化人,还会用成语啊。”
李光明老脸刷的一下通红,尴尬站在原地。
吴朝阳把自己屁股下的凳子递过去,“李哥别当真,他这人就这样,说话比屎尿还臭。”
李光明没接凳子,吴朝阳把凳子放在他屁股下面,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稍等,尝尝我的手艺,他们都说很不错。”吴朝阳重新烧水煮面,“你们还有谁要?”
“我要。”
“我也要。”
“我还要。”
吴朝阳看向向东,“东哥不要?”
向东尴尬地笑了笑,伸出两个粗壮的指头,“我要两碗。”
屋子里一片笑声。
李光明摸出兜里的烟挨个散烟,结果一屋子人只有李韬奋一个人抽烟。
李韬奋接过烟说道:“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打架打得最狠的,之后反而成为最好的兄弟战友。”
戚威也说道:“我可以作证,我在部队最好的战友就是当兵第一天打了一架那人。”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打消了李光明的拘谨。
“吴老板,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兄弟跟你一样,都是有大格局的人。”
侯尚蜀嗤笑道:“哟,还真是个文化人呢。”
吴朝阳指了指侯尚蜀,笑道:“他除外。”
屋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李光明是真饿了,吭哧吭哧吃了两碗,竖起大拇指说道:“吴老板的手艺不摆了,巴适惨老。”
吴朝阳眉头一皱,担忧地问道:“听说还有两个棒棒中暑了,他们怎么样了?”
李光明说道:“干我们这行没中暑过,都不好意思说当过棒棒,在医院输了水就回去了。”
正说着话,王超笑呵呵走进来,进门就说:“朝阳兄弟,今天顺利完成任务,我那边又有五个熟悉的棒棒联系我想加入。”
“好啊!”吴朝阳喜上眉梢,“欢迎欢迎!”
李光明一听,立即表态道:“吴老板,我立即回去拉人,保证明天比今天只多不少。”
吴朝阳说道:“李哥,别叫我吴老板了,叫我名字,或者跟他们一样,叫我朝阳兄弟就成。”
李光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喊出口。
王超说道:“没关系,朝阳兄弟跟以前的黄老板他们不一样。”
李光明鼓起勇气喊道:“朝阳兄弟。”
吴朝阳握了握他的手说道:“那就麻烦李哥了。”
李光明重重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王超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也跟着出了门。
两人一道朝巷子外走去,李光明问道:“王哥,我俩虽不在同一个乡镇,但相隔也不远,我妹妹就是嫁到你们那里。你跟吴老板熟,还请王哥给我交个底,吴老板刚才只是客气,还是真把我当兄弟?”
王超呵呵一笑,“我跟他是熟,但之前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老乡,他却为了我女儿转学付出那么大代价,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李光明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去,“他确实跟黄土火、赵雨亭、李啸虎他们不一样。”
王超递出一根烟,说道:“光明兄弟,我是年纪大了,你还不到四十岁,好好跟着他混,肯定比之前跟着黄土火要好很多。”
李光明接过烟,“谢谢王哥,我得马上去找人,不多说了。”
王超笑了笑,哼着小曲走向荷叶街,今天虽然很累,但他真的很高兴,在十八梯当了这么多年棒棒,第一次心情这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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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都很累,但都强撑着等着。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进来,张阿太打电话说他老家的几个大伯叔叔愿意过来,另外还拉了几个老乡,明天会有15个碧城棒棒加入。
李光明也在晚上11点打来电话,40个人,这几乎是把他原本想独立的人马全拉了过来。
当然也有坏消息,熊彪带过来的七个人有四个放弃不会再来,气得熊彪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嚷嚷着要跟他们绝交。
蒋文正说是扭了腰不来了,马三鲜说腿抽筋不来了,三个退役保安中也有一个退出。
招揽的6个年轻人有3个人放弃,但那个叫张浩的17岁小年轻说动了8个罗温棒棒加入,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赵雨亭一耳光,吴朝阳激动兴奋得瞌睡都没了。
这样一算下来就有了70个人,在加上他们6个,就是76个人,完全够了。哪怕明天陈梦侠不带拳馆的人过来搬一两趟也够了。
什么叫否极泰来,这才叫真正的否极泰来。
几人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也都没回去,直接住在了吴朝阳和向东租房里,睡床的睡床,打地铺的打地铺,一趟下就睡了过去,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吴朝阳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吴朝阳没有再按照昨天的方法集体作业,那样的方法效率很高,但却无法持续。
为什么千百年来,十八梯棒棒行业都没出现流水线搬运,不是因为只有吴朝阳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而是利益分不清楚。
谁搬上半城,谁搬沿江路,谁搬十八梯?
搬上半城的人多分多少,十八梯的人多分多少,沿江路的少分多少?
上半城和十八梯多分,那沿江路的棒棒说我也能搬十八梯,怎么办?
历史证明,大锅饭大集、体的路子,除了特殊情况,正常情况都走不通。
今天的棒棒大多是十八梯老棒棒,与昨天的情况截然不同。
70个棒棒每人5单,陈梦侠带着80个人每人跑了一趟,还剩下70单,向东负责30单,吴朝阳20单,李韬奋和戚威各10单,侯尚蜀和张阿太做后勤工作。
为了防止中暑,吴朝阳要求所有人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干完,下午是休息还是继续接其他人的活儿,他不干涉。
吴朝阳每次用竹棒挑两个麻袋,半个小时一趟,10趟跑完,虽然最后几趟累得不行,但没有了昨天的压力,已是轻松加愉快。
向东每次挑四个麻袋,八次就提前跑完。
中午一算,向东成了最大的赢家,两天加起来一共90单,一单15就是1350块钱。
侯尚蜀开玩笑道:“难怪一万块钱一个月的保镖不去干,这要是干一个月,那还了得。”
向东一脸认真道:“我没想这么多。”
李韬奋也激动道:“我两天搬了30单,450块,顶得上当保安半个多月工资了。”
吴朝阳笑道:“这只是干活儿的钱,还没算抽成,每天500单,一个月单,每单提一块,就是块。”
众人都不再说话,个个直勾勾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刚到十八梯的时候,陈长庚给了我两根油条收了我两块钱,在房租合同上也跟我斤斤计较,当时我觉得他挺小气,但接触这几个月下来,觉得他人还挺不错。蒋文正也是,搬个货还要跟我签合同,生活用品也要多收我五毛钱,一开始觉得他是奸商,但是不影响那晚在危难时刻挺身相助,还有神武拳馆的老教练,200块钱的清洁费也要跟我签合同,开始觉得他很抠,后面发现他是个好人。还有马三鲜,猴哥儿坑我那次,差一块钱都不行,最后只给我留下一个钢镚,但是我觉得他这人挺值得信任。”
“所以,先说断后不乱,亲兄弟明算账不但不会伤了我们的感情,反而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熊彪说道:“我没出什么力,我不要。”
张阿太说道:“我也不要,我也没出什么力,我只要能跟着朝阳哥你做事就够了。”
向东说道:“我以前接点散活儿,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就不错了,现在能当大件棒棒,挣得多得多,我很满足。而且前期从黄土火开始,我也没出什么力,我也不要。”
吴朝阳眉头微拧,摇头道:“看来你们没听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