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魏定那声嘶哑疯狂的“攻城”咆哮,城下那六百名“山贼”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发起了滑稽可笑的冲锋。
他们扛着七八架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简陋木梯,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呐喊,乱糟糟地冲向城墙根。
甚至有几个跑得太急的,被自己人伸出的脚绊倒在地,滚作一团,引得城楼上又是一阵哄笑。
什长王老三更是笑得直拍大腿,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城下,对身边同样笑得东倒西歪的守军们不慌不忙地下令道:“都看到了吧?就这群货色,还想攻城?简直是把咱们平湖县当成寡妇家的大门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将领派头:“都别慌!别浪费咱们宝贵的滚石和檑木!去,到伙房里把那些烧火用的烂木头往下扔几根,再让弓箭手朝着天放几箭,吓唬吓唬就行了!”
“别真把这群穷鬼给打死了,到时候还得费咱们的力气去城外挖坑埋尸,晦气!”
“是!什长大人英明!”
守军们懒洋洋地应和着,几名弓箭手甚至连瞄准都懒得瞄,就随手将箭矢抛射向天空,那软绵绵的力道,仿佛是给这群“山贼”的表演助兴。
整个城头,都弥漫着一种观看马戏般的轻松与欢乐。
然而,就在所有守军都准备看一场“飞石砸蠢贼”的好戏时,异变陡生!
从那群乱糟糟、仿佛一盘散沙的“山贼”之中,有五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混乱的大部队!
他们的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无间,与身后那些还在怪叫着往前冲的“同伴”,形成了天壤之别!
城楼上的笑声,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戛然而止。
王老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那五十道黑影,根本没有去碰那些可笑的攻城梯。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背后摘下了一捆黑色的事物,手腕一抖,那事物便在空中展开,赫然是一支支末端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特制飞爪!
“咻——咻咻——!”
一阵尖锐而密集的破空声响起!
五十支飞爪,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划出五十道精准的抛物线,越过数十丈的距离,不偏不倚,“铛铛铛”地全部牢牢勾在了城墙上方的垛口之上!
那落点之精准,之均匀,仿佛是事先用尺子丈量过一般!
王老三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咯咯”声,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最为颠覆认知的一幕。
那五十名黑影,在飞爪勾住城墙的瞬间,竟顺着绷紧的绳索,手脚并用,如同壁虎游墙一般,在近乎垂直的城墙上飞速攀爬!
他们的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脚尖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一点,身体便能向上窜出一大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与协调性,仿佛这三丈高的城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自家的后院,如履平地!
“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王老三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他浑身的肥肉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那张油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极致的恐惧。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用已经变了调的嗓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砍断绳子!快!用石头砸!他们不是山贼!他们不是人!!”
城头上的守军们,也从呆滞中惊醒,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们的反应,比那些攀爬的恶鬼,慢了不止一拍!
当他们手忙脚乱地拔出腰刀,冲向被飞爪勾住的垛口时,第一名黑衣人,已经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翻身上了城头!
他,正是鞠义麾下,最精锐的亲卫,“先登死士”中的一员!
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呐喊,在双脚落地的瞬间,腰身便是一个诡异的扭转发力,手中的短戟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干净利落地抹过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守军的脖子。
“噗嗤!”
锋利的戟刃轻松切开了脆弱的喉管与动脉,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
那名守军脸上的惊慌表情甚至还未完全绽放,便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轰然倒地。
这血腥的一幕,成了地狱降临的序幕。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五十名先登死士,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死神,悄无声息地、一个接一个地登上了城墙。
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一名守军刚刚举起手中的长枪,还未等他刺出,一名先登死士已经如鬼魅般贴近他的身侧,左手闪电般抓住枪杆向后一拉,让那守军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右手的短戟便自下而上,从他的下颌狠狠刺入,穿透口腔,从天灵盖冒了出来!
红的白的,顺着戟杆流淌而下。
另一边,三名守军鼓起勇气,怪叫着从三个方向围攻一名先登死士。那名死士眼神冰冷,不退反进,迎着正面刺来的长枪,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一侧,让枪尖贴着自己的肋下甲胄划过。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短戟化作一道残影,先是精准地格开左侧砍来的朴刀,随即顺势回旋,“噗”的一声,将右侧那名守军的半个脑袋削了下来!
而后,他看也不看飞出的头颅,手臂肌肉贲张,将短戟猛地向前一送,直接贯穿了最初那名长枪兵的胸膛!
这些养尊处优、数年未见血光的守军,在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杀人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攻击软弱无力,他们的防御漏洞百出。
而先登死士的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致命!
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此起彼伏!
平湖县的城头,在短短数十个呼吸之间,便从一个看戏的舞台,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什长王老三瘫软在墙角,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骚臭味疯狂地钻入他的鼻腔。
他的裤裆处,一片滚烫的湿热。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疯狂地打颤,嘴里只剩下绝望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魔鬼……他们是魔鬼……这不是真的……”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他面前的垛口翻了上来,正是校尉魏定。
魏定看了一眼已经完全被控制的城头,又瞥了一眼瘫在地上,屎尿齐流的王老三,那张涂满锅灰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他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美达成。
但他更知道,为了诱出刘劲那条真正的大鱼,他们必须继续扮演那支“实力不济、侥幸攻破县城的流寇”。
可此刻,先登死士这堪称变态的恐怖战力,已经彻底暴露在了这座县城守军的面前。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魏定对着身边一名同样浑身浴血,却连大气都不喘一口的副将,下达了冰冷刺骨的命令:
“传令下去!守城的这些士兵!”
“一个不留!”
“至于城中之人,此刻恐怕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的真实实力,绝不能在此时,让乐昌府的任何人知道!”
说罢,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瘫在地上的王老三。
手中那柄原本锈迹斑斑,此刻却已被鲜血浸润得发亮的铁刀,干净利落地,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