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鹧鸪岭深处的山林寂静无声,唯有风过叶梢的沙沙细响。
鞠义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上摊开了行军地图,几个火把被点燃,火光在夜风中不断摇曳,映照着鞠义专注的侧脸。
两名斥候刚刚汇报了长亭乡的最新情况,他一边听着,一边用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从地理位置和你们探查到的情况看,”鞠声音沉稳,“长亭乡,必是陈渊大军的屯粮之所,也是其命脉所在。”他指着地图上长亭乡的位置,又划向澜沧关北侧,“一旦拿下此处,断其粮道,再从北面与其主力形成合围之势,陈渊军,败局已定。”
他身旁的一名副将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陈渊老贼用兵谨慎,长亭乡作为如此重地,防御必然不弱。”
鞠义微微颔首,取过一支炭笔,在地图上长亭乡外围标记了几个点。“斥候已经查明,外围有数个明暗哨卡,乡内有兵丁巡逻,粮仓区域更是戒备森严。不过……”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森严的防守,也怕出其不意。”
他开始在地图上勾画进攻的箭头和兵力部署的标记。“传令下去,一千先登死士,由张猛率领,从西侧官道发起佯攻,务必闹出最大的动静,吸引守军主力。其余两千先登死士,随我从东、南两侧隐蔽接敌,直扑粮仓。另外,令两千弩兵,占据官道两侧高地,若有前线兵马回援,不必死战,交替掩护,节节阻击,拖延其速度即可。”
“末将明白!”
夜风渐起,吹得火光闪烁不定。
与此同时,长亭乡内,一处民夫营寨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其他的营地多是帐篷随意搭建,泥泞与杂物遍地,而这一片区域却井然有序,地面清扫得颇为干净,帐篷也扎得方正整齐。
若有心人仔细观察,还能从一些帐篷的缝隙间,瞥见内里似乎靠着并非锄头扁担的条状物,被苫布半掩着。
营地内的“民夫”们,也与寻常的民夫大相径庭。他们一个个虽然也穿着粗布短打,脸上也涂抹了泥灰,但行走坐卧间,自有一股寻常百姓难有的沉稳矫健。
此刻晚饭刚过,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篝火旁,几个负责伙食的兵士正将烤得滋滋作响的肉块分给他们,空气中弥漫着与普通民夫吃的糠咽菜粥截然不同的肉香。
“陈将军也真是小心,让咱们在这儿窝了快半个月了,扮民夫,这差事可真够憋屈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低声抱怨,“眼瞅着澜沧关那边打得热闹,功劳都是他们的,咱们在这儿连个敌人的毛都摸不着。”
“就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敌人?我看是白费功夫。”旁边一人附和道。
“慎言!”一名负责此处的校尉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们一眼,“将军自有安排。尔等只需恪尽职守,何时需要尔等,自然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抱怨的几人悻悻然闭上了嘴。校尉又巡视了一圈,看着这些虽然身着民夫衣衫,却个个站得笔直,眼神中透着悍气的士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八千精锐,正是陈渊布下的后手,只待时机一到,便能发挥出奇效。
夜色渐深,长亭乡西侧的官道上,一队黑影正借着夜幕的掩护,如鬼魅般疾速行进。他们正是鞠义派出的那支千人先登死士,由斥侯张猛亲自引路。
这些士卒皆着轻甲,手持短戟,行动间悄无声息,只有甲叶偶尔碰撞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迅速消融在夜风之中。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幽光,杀机凛然。
西侧关卡上的守军,大多有些懈怠。连日的平静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当了望哨上的士卒隐约看到远处官道上影影绰绰有人影靠近时,第一反应并非敌袭,而是以为前线派人送信或是押运什么物资。
“什么人?站住!”一名守关的队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大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骤然而至的死亡。
当那队黑影接近到关卡不足百步的距离时,队伍最前方的两百名先登死士,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背后抽出了短小精悍的军弩。
“放!”随着带队校尉杨安一声低喝。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划破夜空。关卡上猝不及防的守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惨叫着纷纷栽倒。鲜血立时染红了关卡的木栅和箭楼,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血腥味。
中箭者有的当场毙命,有的则捂着伤口,发出凄厉的哀嚎,让这寂静的夜晚瞬间变得混乱而恐怖。
先登死士的弩箭射击精准而致命,几乎不给守军任何反应的机会。
“敌袭!敌袭!”残存的守军惊恐万状地嘶吼起来,慌乱地寻找武器,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不等他们集结起来,先登死士已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们手中的短戟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西侧防线几乎在片刻之间便被撕开。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消息如风一般传到了长亭乡内部,粮仓附近的民夫营地中,那八千精锐伏兵的指挥官陈宽,在听到西面传来的厮杀声和紧急军报后,眼中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猛地站起身,大喝道:“传令!吹号!全体集结!狗娘养的南贼,竟然真的敢摸到太岁头上动土!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陈宽有条不紊的下达将令:“天字营,地字营,与我一起迎敌,人字营,镇守粮仓不得携带!传令官何在!立即用信鹰给陈帅送信!这狂妄自大的南贼!已经一头扎进了咱们提前埋好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