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寂静,帘幔低垂,烛灯在檐角轻晃。燃烧着的火焰,在大殿内投下一层模糊的阴影。
穿着一身妖族服饰的云舞,被妖族仆人引入殿中。
当她抬眸时,看到了殿前那熟悉却已久违的少年。那一刻,云舞的脚步轻轻一顿。
而辰烨站在璆鸣王座之下,神情复杂,双手垂侧,衣摆微动。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像是等了许久。
云舞最后还是走上前,在王座前站定。
“妖王大人。”她开口,语气如常,听不出喜怒,“您唤我来,是有何事?”
璆鸣看着她,轻轻点点头,“你哥哥将你带了过来,而这个人要带你回去。”他顿了顿,语气更为温和了一些,“现在,云舞,你做出选择吧。本王不会阻止你。”
空气安静了半息。
云舞抿了抿唇,“我…”
她才吐出一字,辰烨却已开口。
“等等,云舞?”辰烨震惊的看向女孩,“你这是改名了?”
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辰烨,又低下头,声音极轻,“以后都住在中州了,有个新的名字,新的开始…”
辰烨盯着女孩看不清表情的脸庞,“你就这么放弃了?”
云舞抿着唇,“这样我就有新的未来了…”
“那‘轻舞’呢?”他声音低哑,几乎咬着牙问出口。
她沉默了几息,然后才抬眸一笑,那笑容淡淡的,如纸一般薄,“名字而已,何必如此在乎。”
她说得轻巧,仿佛这只是一次换衣、剪发的决定。但辰烨看得清楚,那笑容背后,是压抑许久的情绪波动。
“可当年的你,不是这样的。”辰烨盯着女孩的眼睛,想要看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云舞喃喃道:“当年年少,又怎会知道,改名…不过如此。”
辰烨苦笑了下,随后他眯起眼:“你打算就这么,把你过去的一切,全都丢下?”
云舞望着他,眼神里没有躲闪,“是啊。这样那一切不就解了嘛?”
这句话像一柄细针,直扎入辰烨心口。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你就这么相信,这就是解吗?”
女孩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不然呢…要像你说的,相信自己?”
辰烨皱着眉,“你就想,这样一辈子,和妖生活?再也不回去…”
轻舞凝视着辰烨,没有说话。但心中的委屈与不舍,已经让眼泪在轻舞的眼眶中打转。
“对…”最终,她颤抖的说着,“我不能……辜负三哥的心意…而且我也怕,我再次失控,会伤害到他们。”
辰烨轻轻摇着头。
“你怕失控,你怕伤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一个人逃到中州,把名字一换,就能忘了以前的一切?”
云舞咬着唇,泪珠终究滚落下来。
“那你告诉我啊!辰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崩溃地喊出来,“我该怎么活下去?怎么面对所有人?”
“很简单。”辰烨注视着她,并抬手拂去她眼角的眼泪,语气变得温柔坚定,“轻舞!和我回家。”
女孩愣神的望着辰烨,“你在说什么……”
辰烨认真凝视着她,“你不是妖。邹轻舞,你从来都是人。”他一字一句道:“你从小就生活在恋云阁。你有爱你的父母,兄长。你有你的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轻舞望着辰烨的眼眸许久,直到泪水划过脸庞,“我当然不是妖…我不想待在这里……”
她终于哭出声来,像所有伪装与压抑都在那一刻溃堤。
“我想回家!我不想离开哥哥他们!我真的好想回家……”
辰烨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好,我带你回去。只要你想,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会为你做。”
女孩靠在少年的怀里,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一下、又一下。
那一刻,她终于不是一个人抗下命运。
辰烨抬头,望向高座之上的璆鸣,声音郑重有力,“妖王!她做出选择了!”
璆鸣缓缓,闭上眼,“本王知道。”
其实,这些天来,从她的眼神、言语乃至沉默中,都不难看出——她并不想留在这里。
可她也始终犹豫、挣扎,不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想要什么,未来又该通往哪条路。
她被困在选择之间,仿佛站在两端皆是迷雾的渡口,不知彼岸通向何方。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不是因为谁劝她,也不是因为逃避。
是她自己——终于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选择了,就像当年的鹊云一样。不是为了谁,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转身,离开。
王座上的妖王叹了口气,“你们走吧。”
辰烨低头,轻轻拍了拍轻舞的背,“走,我们回家。”
但就在这时,璆鸣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一等。”
辰烨警惕的回头。
璆鸣起身,解下腰间那块一直佩戴的墨玉,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他们面前。
“这块玉,送你吧。”
辰烨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
而她缓缓抬起头,眼中仍含着泪,带着些许困惑与歉意,“为什么?这玉…对你…很重要吧……”
璆鸣凝视着手中的玉石,语气缓慢而平静,“这是,那位故人送我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女孩微怔,“你知道……我不是她。”
“但你有她的影子。”璆鸣轻声道,“一样倔强,一样不肯放弃。”
轻舞踌躇了片刻,终究上前,双手接过那块温润的墨玉。
“谢谢你,璆鸣。”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妖王。
璆鸣望着女孩的面容,神情宁静,“自己选择的路,就不会后悔,对吗?”
女孩郑重的点头。
辰烨轻轻牵过她的手,“我们该回去了,轻舞。”
轻舞转头看向辰烨,眼神中带着坚定,“走吧。”
璆鸣静静地看着他们,道:“祝你们未来平安。”
他退回王座,缓缓坐下,目光随两人离去,久久不语。
风自山外吹入,将他袍角掀起。
他闭上眼,自语般呢喃: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