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义恭“哦”了一声,不过他仍没想起来这裴九卿到底是谁。
其实认识不认识的也无所谓,卢义恭只想认识马鞋,搞定马鞋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只要确定此处有马鞋就够了,马鞋是兵部需要的东西,理论上由工部制造。
但是工部制造不出来,民间又刚好有这些东西,要采办这些东西却是由户部来采办。
户部同时还掌管大唐户籍管理,土地测量,流民管理以及赋税、钱粮等财政事宜。
一柱香的功夫以后,墨衡受邀前来,和裴九卿二人端坐一侧。
对面是工部侍郎卢义恭,中间人房遗爱,三方就马蹄铁采办一事展开第一轮商议。
“舅爷,地方我给你带到了,你们可以就马鞋一事互相探讨一番。”
房遗爱率先打破沉默,卢义恭轻轻颔首,目光在裴九卿和墨衡脸上扫过,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咱们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报个价格,别让老夫为难就好。”
墨衡和裴九卿对视一眼,价格早就商量好了,考虑到成本,人工都要三百文,于是便报出两贯钱一套马鞋的价格。
卢义恭有些大睁眼,这个价位属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期,还是有些高了。
“你们开口就要两贯钱,要知道贞观四年时,米价最低才斗米三钱 ,如今虽说物价稍有上涨,可这两贯钱一套的价格也着实太高了。”
裴九卿闻言,轻咳一声,接过话茬。
“卢侍郎,制作马蹄铁工序繁杂,需精选上好的精铁,铁匠师傅打造也颇耗心神体力。”
“火候、形状稍有差池便不能用不说,一匹马少说也要四副马蹄铁,这成本可不低。”
“相信工部自己也在打造马鞋,锻造不易无需多言,两贯钱不多。”
裴九卿说完,墨衡接着补充道。
“老裴说的是,我们还需保证质量,若是给军中提供了次品,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贯钱,已然是考虑到户部采购量大,给出的最优惠价格了。”
卢义恭端起茶盏,战术性的轻抿一口,思索片刻,说道。
“两位所言,老夫也能理解,只是这价格,朝廷不会接受的?”
裴九卿一听,连忙摆手。
“卢侍郎,两贯钱实在不高,再低我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咯。”
“说的是啊,两贯钱咱们这已经是把利润压到极致,就当是为大唐的军务出份力喽。”
眼见两方争论不休,一方喊高一方叫低,作为中间人的房遗爱觉得有必要出来说句话。
“老裴,老墨,买卖吗价格都是可以谈的,你们开价就得许人还价。”
说完之后,又对卢义恭说道。
“舅爷,这买卖嫌价高你可以还价,马鞋你都看过了,没问题的话你给个实在价。”
“你知道的,马鞋锻造不易,陛下只给了三月时间,时间紧迫,当尽快决断才是。”
卢义恭放下茶盏,双手交叠在身前,他觉得房遗爱说的有道理。
他这边谈好价格,回去还要跟尚书阎立德汇报,兜兜转转还要经过户部,耽误久了,陛下怪罪可就不好了。
“两贯钱还是高了些,一贯,这是老夫能给出的最高价。”
“若是诸位答应,这采购的文书明日便能拟好送到户部。”
“若是不答应,恐怕这合作还得再斟酌斟酌。”
房遗爱看向裴九卿和墨衡,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短暂交流后也拿不定主意,房遗爱长叹一口气,无奈道。
“唉,成交,就依舅爷所言,一贯一套,但文书上要注明只会从裴记铁匠铺采办。”
“不光如此,还要给老裴他们提供马鞋的铁料就按市价购买。”
房遗爱说完之后对裴九卿和墨衡说道。
“看在本侯的面子上,就一贯钱,本侯也为你们解决铁料的问题。”
卢义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可以,一贯钱一套今日这事就这么定了,待文书签订,便着手安排马蹄铁的供应。”
说罢,卢义恭站起身来,生怕二人反悔,与二人拱手一礼,便急匆匆离去。
这场关于马蹄铁价格的谈判,终于落下帷幕 ,送走卢义恭之后,裴九卿和墨衡望着房遗爱,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毕竟两贯钱变一贯钱,这落差还是有些太大了。
房遗爱看着二人,说道。
“一贯钱可以了,独家买卖,几万套马鞋的利润可不低,太贪心当心招来祸端。”
裴九卿和墨衡见房遗爱都这样说了,也就释然了,一贯钱不是没得赚,而是赚的少而已。
天色暮晚,快要宵禁了。
房遗爱心里还有事没办,为鱼薇赎身的事情还是要尽快办才是。
鱼薇姑娘着急的都要自己为自己赎身了,自己要还不表态,那不是男儿郎说话不算数了么。
万花楼彩色的灯笼挂满了街头,琵琶弦子声混着喧闹笑骂飘出老远。
有着花魁的名头加持,万花楼宾客如云,买卖更胜往昔。
鱼薇正临窗调弦,虽是花魁但她一点儿都不开心,王妈妈坐在鱼薇姑娘身边的绣墩上,指桑骂槐。
“女儿你摸摸良心,自打九岁进了这门儿,妈妈哪回让你受过委屈?”
鱼薇姑娘不说话,只顾着调弦,老鸨子王妈妈继续输出。
“冬月里怕你冻着,屋里炭火哪次不是烧到后半夜?”
“那些难缠的恩客,哪次不是我替你挡回去?”
老鸨子王妈妈见鱼薇姑娘只顾拨弄自己的琴弦,忽然拔高嗓门,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如今你翅膀硬了,想着拍屁股走人,可曾想过我这把老骨头?”
“前些个日子还跟账房念叨,等你再熬两年头牌,妈妈就把西跨院翻修了给你做当家主母的屋子。”
“再往后这万花楼,妈妈还打算把这万花楼交给你打理,指着你撑门面呢”
王妈妈说着说着,眼光瞥见鱼薇,发现她根本不为所动。
干脆,老鸨子王妈妈往地上一坐,丰满的身子抖得像筛糠。
“女儿你要是走了,谁给我端汤送药?谁替妈妈管那些不听话的小蹄子?”
“妈妈当年花一百两银子给你赎身契的恩情,难不成喂了狗了不成?”
“咚。”
鱼薇姑娘总算是调好了他的琵琶,看着痛哭指责自己老鸨子王妈妈,说道。
“妈妈,女儿已经不是清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