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的眼睛里像燃了一团火，那火愈烧愈烈，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最后的理智已然崩断。
他发了狂，不管不顾扑向姒今朝。
不比之前每每出手时的权衡，他攥着斧头的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冲出眼眶，嘶吼着，俨然是连命都不要了的打法。
姒今朝眨眨眼睛，显得有些迷茫。
这么生气吗？
面对千嶂的狂烈攻势，姒今朝总算还是正了神色，认真应对。
两个真正意义上的神全力对战是什么场面，场外的大妖小妖半妖，都已经没有心情去观摩了。
逃命。
脑子里能够想到的，就仅有这两个字。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浪潮在灵力与灵力、神力与神力的无限次累加激撞的恐怖风浪里，炸起千万重。
境界低的，来不及逃命的妖被卷进去，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千嶂再次被姒今朝一剑劈飞出去！砸进海里！
他从海里冲出，又沉默着再次攻上来。
然后在十个回合之后，姒今朝将他的石斧缴下，踩在脚底，再将他踹飞。
他抹掉唇边的血，赤手空拳也冲上来。
这次，她断了他一条胳膊。
他捂着伤口，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又再杀向她。
姒今朝看他的眼神，从轻蔑，到讶异，到怜悯。
再到后来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唯剩淡淡的倦怠。
是，的确最初时，是她骗了他。
可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并没有真正害过他什么。
反倒是他，知道她是姒今朝之后，毫不犹豫地背叛她，将她的弱点出卖给了帝君。
当然，弱点是假的，是骗局，是饵，如果他不做这种事情，她也利用不到他不是？
就算她骗他是错，他出卖她，不就是已经两清了吗？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好委屈的。
又是数十个回合，姒今朝废了千嶂一条腿。
千嶂跪趴在浮冰上挣扎许久，还是没能够站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莫名开始大笑。
笑着笑着又痛哭流涕。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他的憎恨，姒今朝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不在意。
恨她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其中相对微不足道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姒今朝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举剑，挥下——
“千嶂，结束了。”
“等等。”
这次是千嶂喊停。
“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姒今朝的剑悬停在他脖颈上方，一掌宽的距离，而他的后颈已经被凛冽剑气划破，在往外涌着血。
姒今朝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意味不明地哼笑：
“问。”
“从见到我，你就说要杀我。到底是因为你也恨我，还是因为我是凌霄派来的？”
姒今朝的表情顿时有些如梗在喉。
“以你这个脑子，我怕不把话说的直白些，你就真的听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收了剑，在他面前悠悠踱着步。
“我，被压在封印里三万年，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你们一个个躲在凌霄逍遥快活，只敢派一些小杂碎来找我的麻烦。我很不爽啊。”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好不容易，有自己作死，从凌霄下来的，我当然不会放过。杀你一个，我泄泄愤而已。”
千嶂脑子里有点空，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我之间，到底谁的心才是石头做的。”
他埋着头，眼神木讷，声音也木讷。
“那时候，我刚成神。他们表面上作出友爱后辈的样子，心里却瞧不起我。只因为我不是人类。后来接到下界追杀你的任务，我还很高兴，以为被重用了......”
但是他第一次听说姒今朝这个名字。
他们说，姒今朝是凌霄的逃犯，现在负了伤，特派他前往追击，当给新人一个历练的机会。
可根本没人告诉他，这个负伤的「伤」，指的姒今朝跟帝君打了一架，两败俱伤的「伤」。
如果早知道真相，早知道姒今朝有多可怕，他大概就会警惕一些。
不会在黄风谷的风沙里迷了眼睛，错将魔鬼、罗刹的陷阱，当作菩萨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