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蹭了顿早餐,林昭带上表弟和双胞胎回村。
离开县里前,一行人来到城里的房产。
院子与之前相比,判若两房。
碎瓦片被砸下,贴上新的。倒坍的矮墙重砌,新墙很高,足有两米多。院中杂草全被拔掉,虽还没铺上碎砖和石子,但打扫的干净。发霉的破旧的窗户换上新的,新换的大气明亮。
此时工人正在装门。
“速度好快!”林昭惊讶。
“这些可是最靠谱、干活最利索的工人,当然快喽。”云锦笑着说,“我爸每天都来看,工头都嫌弃他。”
工头是宋舅舅相熟的人,嫌弃是不会嫌弃的,就是觉得这人碍眼。
林昭感动,“让舅舅费心了。”
“宋工高兴着呢!”云锦可太懂亲爸的心了,“姐你找他帮忙,他干得心甘情愿,根本不觉得累。我爸还说,天冷得快,要早点替你把院子翻修好,你好能早点住进去。”
他们这里雨多。丰收大队离县里不近,雨天上下班不方便。
“舅舅真好。”林昭心暖的不行。
云锦点着头,那可不,他爸对他姐顶顶好,特上心点那种。
他姐越“使唤”他,他越高兴。
看完房,林昭等人回到村里。
一大早醒来没看到爸爸妈妈,龙凤胎正在闹,哥哥生闷气,妹妹哭闹。
萱萱徵徵两姐妹哄着,但是没用。
谦宝撅着小屁股蜷成一团,给她们一个气鼓鼓的背,窈宝抱着自己的布娃娃,仰头哭,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边哭边喊爸爸妈妈,小奶音委屈又可怜。
林昭刚到大门口便听到了呜咽声。
快步走进院子。
窈宝的哭声顿停,呆呆地看着妈妈,突然挠了挠脸,跌跌撞撞奔向她,伸手要抱抱。
林昭把姑娘抱起来,抹掉那脸上的泪,没问她为啥哭,夸道:“谁给你绑的小辫子呀?真好看。”
小人精也知道这是夸夸,被岔开注意力,笑得露出小米牙,指着萱萱。
林昭:“是萱萱姐姐呀?萱萱姐姐人好看手也巧,是不是?”
萱萱羞涩地红了脸。
宋云锦放下行李,从兜里拿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林家姐妹,“萱萱徵徵,吃糖。”
“谢谢表叔。”两个小丫头大大方方接过,谢了声。
云锦挑眉。
这俩姑娘好像变了。
他没放心上,跨步上前,抱起谦宝。
谦宝也看到妈妈回来啦,偷偷看林昭一眼,没吱声,继续背过身去,背影圆墩墩,鼓着小腮帮,像只小生气蛙。
这会被舅舅抱起来,小孩胸口的气像被针戳破的皮球。
“舅舅。”小奶音喊。
声音绵软,拖长音调。
几乎一瞬间,唤醒宋云锦体内的全部爱意,那张斯文秀气的脸上堆满笑。
“嗳,谦宝还认得我!”少年的声音充满喜悦。
谦宝回的一本正经,“认得。”
“真棒。”云锦揉揉他的脸。
林昭给窈宝洗了脸,又抹上香香,小团子不要下来走路,藕节般的白胳膊挂在妈妈脖子上,小脑袋一拱一拱的。
“黏人包。”林昭摸女儿的小啾啾。
窈宝摇着头不让摸,龇牙要咬她的脸,长了牙的小孩淘的很。
林昭闪开,轻捏小孩的脸颊,“不准咬人,再张嘴咬人扇你屁股。”
聿宝哈哈笑,“妈妈,窈宝不咬人,她是啃人,啃人一脸口水。”
“窈宝这么乖啊。”林昭道。
珩宝内心oS:才不乖!
妹妹之前咬他和哥哥了,哥哥教训她好久,她才改掉坏习惯。他都要生气了,哥哥说妹妹长牙,什么都爱咬,他们是哥哥,要耐心教妹妹。
窈宝咧开嘴笑,眼睛亮如晚星,“宝乖。”
左右瞧着,紧接着说:“爸爸?”
聿宝想起那辆渐行渐远的火车,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
怕林昭注意到,忙低下头,拿来布娃娃逗妹妹笑,转移窈宝的注意力。
“窈宝,哥哥陪你玩。”聿宝轻哄,“你下来,别一直让妈妈抱,妈妈会累的。”
他是大哥,要帮妈妈照顾弟弟妹妹的。
窈宝松开胳膊,双腿落地后,举起小拳头砸林昭的腰。
“窈宝给妈妈捶腰呀。”林昭惊喜。
“嗯,不累。”那么点大的小可爱一派认真。
林昭心都快化了,“好,妈妈不累。”
谦宝小小地生了下闷气,很快原谅了妈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小孩的手又小又软,特别治愈人。林昭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谦宝不生妈妈的气啦?”
谦宝摇摇头,和妈妈贴贴。
林昭揉揉他的小脸蛋,眼神温柔。
她没见过像她家谦宝这么乖的小孩,太乖太省心了,从来不哭的。
“姐,我睡哪个屋?”宋云锦不客气地问。
“我知道,我带表叔去。”徵徵说,招呼表叔,往空屋子走去。
早上起的太早,林昭和双胞胎都困,母子三人回屋补觉,聿宝珩宝没回自己房间,跟着林昭。
林昭停下,眼神疑惑。
“妈妈,好久没一起睡啦,嘿嘿。”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笑嘿嘿地说。
得,床又得分出去一半。
“好叭,乖乖睡,不准一直说话哦。”林昭提要求。
两个崽站得笔直,神色乖巧,连点两下脑袋。
有云锦和林家姐妹,林昭不用带龙凤胎,这一觉很舒坦。
?
县里。
两个连盯一处院子好几天的公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竹筐里是出现了一只小手,对吧?”年轻公安难以置信的、干巴巴地说。
年长那个点头,“你不是亲眼看见的?有什么好疑惑的。”
“可是……”年轻公安结巴,“可是这户人家不是独居么?还是个哑巴,她家没孩子啊,也没查出有什么亲戚,那个孩子哪里来的?!”
他当公安没多久,单纯的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从不以恶意揣度别人。
年长公安看他一眼,还是太年轻啊。
有预感这是不小的案子,出声道:“盯仔细了,这件案子办好,你的转正不成问题。”
小公安眼睛嗖亮。
“我会的!”
街尾。
眉间有颗痣的女人心不住突突,越靠近目的地,心越烦躁。
她突然停下脚步,临时变线路,往回走。
干这一行多年,身体自带的第六感让她安稳到现在,霞姐很相信那股隐隐的感觉,只要感觉不对劲,会马上调整计划。
淡定离开原地,接下来几天都没再冒头,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
两天后的傍晚,几个公安冲进那个平房,在院子的地窖找到两个孩子。
与此同时,另一队公安来到丰收大队,直接冲进刁家。
村里人都震惊啦。
端着饭碗跑过来凑热闹。
“咋了咋了,啥情况?”
“刁家咋招来了公安,他家谁犯法啦??!!”
“不知道。几个公安一进去就把刁家人捆了,还不知道啥情况……”
挤在刁家门口的村人七嘴八舌说着最新消息。
顾家双胞胎也在,他俩在,元宝、猫蛋儿等小朋友肯定也在,都兴冲冲地瞧着,眼神充满好奇。
“哇,真的是公安叔叔!”
小朋友注意力在公安身上,投过去崇拜的眼神。
“聿宝,珩宝,那些人穿着和你们爹一样的衣服嗳,真拉风!”铁牛音调扬起。
聿宝瞧了两眼,摇摇头,“不一样的。”
他解释:“我爸爸是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那些叔叔是公安,维护社会治安的公安。”
铁牛不明觉厉,觉得聿宝懂的真多,问道:“聿宝,社会是啥?”
“社会……”没上学的聿宝被难倒。
别看他说什么都头头是道,实则都是听人说的,他记性好,正好记下了而已。
聿宝去拉看热闹正起劲的宋云锦,“舅舅,社会是啥?”
社会?
没头没尾的问题,把宋同学都给砸懵了。
“社会就是群体,我们所有人,老人小孩,男同志女同志,合在一起,就是社会。”
这么解释没问题吧?
聿宝恍然。
冲铁牛道:“听见了吧,我舅舅说了。”
铁牛似懂非懂,不想在小伙伴面前露怯,挺胸抬头:“嗯嗯,听见了。”
顾家人边看热闹,也没忽视几个崽子,听到他们的嘀咕声,心里笑翻了。
刁家院子。
刁驼子老实巴交的脸上布满惶恐,“公安同志,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一家老实本分,啥坏事也没干啊。”
他媳妇儿死的早,独自带着几个儿子过活,儿子都娶了媳妇儿,孙子辈都有好几个。
这会,看到公安上门,刁家几个儿媳妇只觉天降横祸,心头惴惴不安。
院子很乱。
一个四十出头的公安从灶房走出。
眸光泛冷地瞥过刁家人,落在刁驼子身上,眼神如刀。
“证据在厨房,水瓮下面的暗窖。”
他的话才落,两个公安搬出好些值钱东西,大块的腊肉,一袋白面,布料,麦乳精,罐头……
这些对村里人来说都是好东西,看的人眼馋。
“刁家咋有这么多好东西?”
“嘶!”
“那是罐头?那是麦乳精?那么大块腊肉?还有富强粉?!到底谁说刁家连饭都吃不起的?这叫吃不起饭?那我家算啥?!”
看热闹的人震惊 破防,陷入巨大的恍惚中。
“?”
正当所有人懵逼中,为首的公安冷声道:“把人带回警局。”
看着院子的东西,刁驼子面如死灰。
“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公安面无表情,“你说了不算。”
证据面前,刁驼子无法辩解,埋着头被押出家门。
出门后,看到村里的小孩,眼睛在顾家龙凤胎身上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林昭皱眉,觉得这人很怪。
她胆子大,不会不敢问公安话,直接开口问:“公安同志,刁家这是怎么了?”
公安没隐瞒,“我们查到刁驼子身份不明,他还涉嫌拐卖儿童……”
这话一出,场面沸腾了。
“啥?”顾母扬声,说话声音比平时高出好几个分贝,“刁驼子是人贩子?!咋可能?!他们一家来咱们大队好几年了,很老实本分,咋可能是人贩子?”
顾母的老姐妹钱老婆子拉顾母的胳膊,“你老糊涂了。刁家要是没搞别的,他家能有那么多好东西。那么些好东西,你家都没有吧?”
“那是没有,谁家能拿出那么些好东西。”也就老三媳妇儿有吧,顾母不确定地想。
钱老太继续道:“看吧,刁家铁定干脏事了!”
顾母知道老姐妹说的有道理,复杂地看着刁家人,“拐卖孩子是丧良心、死后下地狱的买卖,刁驼子,你真干了?”
刁驼子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下地狱就下地狱吧,死后的事谁在乎?
他脸色不变,没受影响,被唾弃也无所谓。
林昭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张满月盯上谦宝,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刁驼子停下,侧身看她,笑了下,“我可没直接说。”
想到那个只知道哭的软弱女人,布满褶子的老脸写满鄙夷。
“我只说双胞胎值钱而已。”
“想拿你儿子换儿子,是那个女人自己想出来的。”
老家伙看向她,“不动自己村里的孩子,这是我的习惯。”
林昭冷笑。
还骄傲上了?
好欠捶的老登。
正想说什么……
“啥?我家谦宝被张满月偷走和你有关系?”顾母反应过来,冲上去打刁驼子,被公安拦住。
“同志,他怎么样自有法律惩罚。”
顾母收回手,啐刁驼子一口,“不积德的臭东西,我看你们老刁家能得什么好。”
年轻公安没忍住道:“婶子,这家人当年来你们大队落户的时候,带的证明身份的材料,是偷别人的,他们不姓刁。”
“啥?连姓都是偷的?!”顾母震惊的不行,“他家啥是真的?刁驼子,你不会连个男人都不是吧。”
这话不能忍,刁驼子瞬间没了淡定,脸红脖子粗地说:“老子不是男人,我儿子从哪儿来?”
顾母气死人不偿命,“这谁知道,得问你自己啊。”
刁驼子脸气绿了。
正要说话,刁驼子的二儿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爹,“爹,你真……你真拐卖孩子了?”
刁驼子对别人的孩子心狠,对自己儿子倒是好。
他移开眼,“这些跟你们没关系。”
听亲爹承认,刁驼子的几个儿子脑袋越垂越低。
他的孙子辈都到懂事的年纪了,知道爷爷卖小孩给他们买好东西,都一脸懵,呆呆地站在那里。
爷爷,爷爷不是说,他年轻时攒了厚厚家底吗?
刁家二儿子双眼赤红,无力跪下,用手捂住脸,绝望又崩溃地喊:“爹,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我大哥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啊!”
“我娘也是被人贩子气死的,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你咋能干这勾当,你啥时候开始干的?”
想起前两年听说的小孩失踪的事,他满脸绝望,“爹,前年东风大队小孩被偷是不是你干的?”
刁驼子沉默。
看到这一幕,村里一片哗然。
王春花说:“那家孩子丢了后,媳妇儿疯了,男人出去找孩子再也没回来,听说死外面了,孩子奶奶死在那年冬天,听说死之前都在喊孙子名字……没想到拐卖孩子的,居然在我们村里。”
这么说着,心里阵阵后怕。
所有人浑身冒鸡皮疙瘩,看着刁驼子满脸骇然、防备。
公安没再耽搁,押着刁家人离开。
这事瞬间传遍整个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