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眼盲的缘故,看不见那些地狱一样的情形,温慈让反倒没有觉醒癫火,只是安安静静揪住魏智机的长毛,伏在背上没有说话。
“城主爷爷,你·······你不和我一起走么?”
魏智机被那雨师观祭司重伤,伤势还未好,说不了话,只是沉默地又拱了拱她的身体。
温慈让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再会,城主爷爷。”
说完,她转身就朝城外走去。
魏智机最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高高跃起,回到了正在被祸潮一点点吞噬的杜鹃湾。
大量祸斗从那个守护阵的破洞中钻进来,谁也不知道是哪个祸斗最先冲破结界的,从远处看,那结界破口就像一个被人用烟头烫出的一个洞,无尽黑色祸潮从这个洞中汹涌而入,很快就挤满了海面。
“好像世界末日啊。”
郑家楼顶,郑当午眯着眼睛,看着正和潮水一样蔓延开来的祸斗。
“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末日该怎么办?”
郑禾站在她的身边,那些地狱一样的场景当然也映入她的眼帘。
“没想过。”
对于郑当午,郑禾一向是有求必应。
“你不是看过那个叫做《2012》的电影么,世界在爆炸,男主角和女主角在爆炸声中逃亡。感觉还是很烂漫的。”
郑当午嘻嘻笑。
“你又要去犯蠢了,对么?”
她很快又收敛了笑容,阴恻恻地盯着郑禾,“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腿都打断,关在金鳞宝地里,永生永世都出不去。”
“把你的腿打断还不够,我要在你的每一根骨头上都挂一条锁链,再把锁链的钥匙丢到最深最深的海洋里,让谁都没办法找到。”
“光是这样,你应该还是不会听话。”
郑当午抖了抖在空气中有点凉的脚,饶有兴致地遐想,“我应该在我的脖子上挂一个炸弹,只要你不听话,这个炸弹就会把我炸成碎片。”
“只有这样,你才会听话,是不是?”
她这个炸裂的发言并没有被郑禾听到,在祸潮真的开始入侵之后,郑禾就已经站起来,直接从楼顶翻身出去,跳到了街上,郑当午抱着膝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永远都不会回来那种。
讨厌。
讨厌的郑禾,最讨厌了。
郑当午哼了一声,她回到了最喜欢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突然对空气说:“她出去救别人,没想过把我带走?”
“她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放心了?”
“小红,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盘着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手镯的金红小龙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背,没有回答。
郑当午也不要它的回答,事实上如果金红小龙会说话,她一定会拔了它的舌头。
她才不相信会说话的金红小龙。
因为没有任何人,或者东西,能够拒绝郑禾的请求。
如果郑禾要求金红小龙和她说话,金红小龙这个叛徒很有可能把自己平时说的那些话,那些秘密一五一十告诉郑禾。
这蠢货大约还会和条狗一样,讨好地舔郑禾的手。
郑当午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嘁。”
“她还能打我不成?”
当然不会打人的郑禾在暴雨中急速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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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深沉,狭窄街道,死胡同里,孩子和母亲躲在了一堆木箱子的角落里。
外面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是人?还是祸斗?
他们不知道。
他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能做的只有躲藏。
就在他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长头发浑身是汗的母亲抱紧了孩子,她的怀里是一小块被雕刻成龙型的降龙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在晚上会梦到一只金红色的龙。
和那条龙许愿,你的愿望就会被实现。
母亲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木雕像,雕刻的工艺很简单,但这条木龙被人的体温暖得氤氲。
“开开,拿着这个,阿娘·······”
女人抽噎一下,“阿娘现在出去,把外面那个怪物引开,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小心,知道么?”
“拿着这个雕像,或许······或许有人会来救你。”
女人的手上都是血,只是抱住儿子,眷恋地磨蹭着他的脸颊,眼泪河水一般淌了下来。
‘咔——’
女人眼泪都还糊在眼眶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强行打断了。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年幼的开开接过这个雕像的第一时间就把龙角给掰碎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木雕像正在微微发光。
这点规律的光在昏沉沉的黑暗中很快就引起了外面祸斗的注意,他们很快就依照着这个光源,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那母亲甚至能听见祸斗正在狞笑,她紧张地拿过了雕像,却发现怎么也关不掉那微微的闪光,“你发什么疯!我不是让你乖乖躲起来么!不是说有需要的时候再用这个雕像么!”
“现在,就是需要的时候,阿娘!我不要和你分开,你会死的!”
开开的手臂被阿娘掐得生疼,他抽抽鼻子,忍住了疼痛,“阿娘你不要骗我,那些话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
主角的阿娘会抱着他和他说再见,然后就慷慨赴死,成为了主角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痕,也成为了报仇的动力,父母祭天,法力无边,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
好像没有一点伤痕,就做不了主角了。
可他不喜欢这样的开局,他喜欢阿娘的怀抱,喜欢阿娘做的菜,喜欢阿娘的温柔。
不温柔也没关系,菜不好吃也没有关系,生气了会骂我也没有关系,因为,她是阿娘啊。
我要活着的阿娘,不要死的在天上的!
女人抽泣一声,和儿子抱在了一起,等待着他们的结局。
挡在他们面前的箱子被凶猛地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