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住院部的大厅,远远地,孟笙就看到了在那等电梯的柳令仪,她脚步一顿,眉头微动,特意放缓了几步,等柳令仪进了电梯,她才重新恢复了速度。
今天她心情还算不错,感觉晚饭都能多吃两碗饭,没必要因为不相干又不长眼的人坏了心情。
她敢肯定,以柳令仪的性子,在看到她后,很大概率会挖苦讽刺几句,把她这些天受的气往她身上发泄发泄。
她可没有给人当出气筒的习惯和癖好。
据私家侦探传来的消息得知,顾原找的那个女大学生蛮有当代年轻人“有事就发疯”的精神,浑身都是刺,扎得柳令仪手疼。
完全不是个善茬,而且极其有主见,心眼也不少,和顾原在一起快一年了,没有缠着顾原买包包奢侈品和房子什么的,但转账却不少。
每个月起码都有两三笔,最少的都有一两万。
而每笔转账上顾原都有备注“自愿赠与”,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万了。
四个月前,她考了驾照,顾原还跟个恋爱脑似的自愿给她买了一辆五十万的车,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直接转手划到她母亲名下了。
这些事情想掰扯开来,怕是打官司都要费心时间。
前天还听私家侦探说那女孩现在还缠着柳令仪要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要求赔三十万。
因为柳令仪不仅打了她,把她那头漂亮乌黑的头发剪了,还把她当小三的事捅到了学校,让学校把她开除了。
数目并不大,更算不上是贪心,但这三十万顾家要是给了,就跟嘴里塞了一块臭抹布一样恶心。
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
连柳令仪想把她赶出顾原买的那套公寓里,她都要死要活,总之就主打一个“本来就没什么脸了,那她还不如收点她该得的没脸费”。
这一出出的,别提多热闹了。
孟笙每次看完,都跟看了一场大戏似的酣畅淋漓。
但她并不认为那个女孩还能蹦跶多久,闹得太久,损害的是顾家的利益。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顾家的地位和手段,收拾她是分分钟的事,她最好现在适可而止,否则神仙难救。
现在也是顾原和顾家人暂时自顾不暇地要处理公司的事,和怒火中烧的头脑不太清醒的柳令仪打打擂台。
等柳令仪拿出顾家大太太的手段,那女孩不止要吃苦头,还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些,她轻轻摇了下头,抬腿进入另外一部电梯里,直达17楼。
这几天孟承礼的气色看着还不错,虽然还是不能吃什么大鱼大肉,但这些天保姆变着花样做的东西,他吃得比之前多了。
以前一碗粥要吃两顿,现在得一顿一碗粥。
本来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现在看着像是有点肉了。
“爸,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孟笙在外边消了毒走进去,眉眼含笑地晃了晃手中的打包盒以及精致的喜糖盒。
“鱼汤啊?”
住了那么久的院,孟承礼往日身为人师的那股严肃的气质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此刻只剩温和与那与身俱来的儒雅了。
“还有喜糖和伴手礼,两份哦。”
是他和许黎的那份,方枝嫚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孟笙将鱼汤先递给护工,把喜糖盒还有伴手礼都打开给他看,“这是枝嫚姐让我给您带回来的,说让我转告您,过两天她会带着孔俊阳一块来医院看您,还要给您敬茶。”
孟承礼笑了笑,方枝嫚到底也是他和许黎看着长大的,即便这些年交集少了,但情谊也并未因此减少。
明知这是方枝嫚感谢他和许黎自小对她的照顾,但他还是感慨地说了句,“这丫头啊,给我敬什么茶?”
又问道,“昨天的婚礼还顺利吗?”
孟笙点头,“嗯,很顺利,我还拍了很多视频给你看。”
她昨天拍了好几段视频,就为了带回来给他看的。
说罢,就把打开手机,将手机固定好,找出那几段视频放给他看。
一共有四段,每段视频的时间都只有个几分钟,最长的也不过是五六分钟的样子。
孟承礼没有快进,看得满脸欣慰慈和,一段接着一段地看。
孟笙就坐在床沿边,等护工将鱼汤分好碗了,她接过来道了声谢,试了下温度,就把勺子塞到孟承礼手里,让他自己边吃边看。
这也是系统康复中的一环,这些生活上的小事尽可能地让他自己动手。
孟承礼也不喜欢被人喂。
喝完一碗鱼汤,手机上的视频已经放到第四段了,孟笙也没分清这是哪一段,更没注意。
“爸,还喝吗?”
“不喝了,下午吃了点东西,现在也不饿。”
孟笙点头,也没勉强,再过两三个小时也该吃晚饭了,她起身就到外边的洗手间里洗碗去了。
又顺道洗了点水果。
第四段视频的时间只有四分二十多秒的时间,是昨天下午拍照的时候做的小游戏花絮,草地上十几二十个人,奔跑,吵闹,欢声笑语。
扔捧花的时候,十几个人蜂拥而上,随即五颜六色的上千个气球腾空而起。
无不彰显活力和朝气,站在中间的那对壁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又甜美的笑。
孟承礼脸上挂着笑,目光清明慈和,这段视频结束,手机就自动放到了下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两道穿着滑雪服和戴着黑色防护镜的熟悉身影。
敲击着耳畔的是里面的风声和尖叫声,雪漫镜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宛若无数颗细小的钻石,耀耀生辉。
最后的尖叫声止于彼此亲密的拥吻中。
孟承礼有些怔愣。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眸色也渐渐暗沉了下来,深思着望着视频里在雪中飞扬,浪漫又幸福拥吻的两人。
心中却好似有一个古老的时钟,在缓慢地敲击,给他带来翻天覆地的震撼。
在这个视频里,他从女儿放松的笑容中,看出了她那一刻的开心和幸福、甜蜜,以及全身心地信任裴绥。
极具安全感的托举动作,像是一个任风吹雨打都不会垮掉的港湾。
而她是那座港湾里唯一的帆。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笙笙和裴绥的分开,会让她承受多大的痛苦和挣扎,又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把裴绥从她心里鲜血淋漓地剖出来。
他缓缓摇了下头。
真是老了,越老就越怕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