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团这几年收成不好,都是因为水不够。
农作物生长需要水,偏偏疆省尤为干燥,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场雨。
而这边不少地都是沙子地和盐碱地,想要种出农作物,需要的水量非常大。
挖渠通渠需要更多的人力,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完成的。
在本就需要齐心协力搞建设的时候,现在上至团部,下至连队都在纠正思想问题,从祖宗和过往的言论行为查起,每天都在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
卫扬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黄秘书交上来的各个连队呈报上来的问题人员名单,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对黄秘书说:“你去大河边走一趟,统计一下在那干活的女同志名单,再通知各个连长五天后来开会时把名单全部上交。”
黄秘书大概知道连队现在的情况,他小心翼翼说道:“团长,现在流行一句话,说思想教育是长期的,恐怕名单随时都在增加,上面不明确下指令,连队就不会把生产当做第一要务…”
卫扬知道得和冯书记沟通,但目前他还不想上赶着给冯书记这个意识不到方向是错误的人脸面,思想工作得做,但建设团场的工作也得做。
时局之下,熟读文件,总能发现出路。
卫扬道:“该纠正的得纠正,但也不能耽误其它工作,你去通知水库和水管站的负责人下午四点来找我。”
管理一个团场还是头一回,卫扬过去没做过这种工作,但他头脑灵活,知道怎么做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目前的难处是怎么在天天开批评教育大会喊口号的形势下趟出一条路来。
今儿个宋露白没去供销社上班,而是在家里收拾屋子。
床单洗干净了,她又和卫昭一起把毛毡用水洗了一遍。
毛毡沾水后沉的很,俩人合力才把它摊在柴火堆上。
邻居们听说她俩想在灶台上面搭个棚子,有人说道:“五六月份风大,支个小棚子肯定会被刮翻,要搞就得用泥坯弄个正儿八经的厨房,你们现在五个人吃饭,往后团长媳妇生了孩子人更多,盖个小厨房吧,正儿八经过日子咋能没厨房?”
能盖厨房是最好,但看左邻右舍房屋的距离,厨房只能盖在屋子前头。
但盖在前头,就把路给堵了,围个院墙出来很有必要。
宋露白心想,也不知道卫扬得在这待几年,要是时间久,她还是挺想把屋子和院子好好拾捯拾捯的。
“团长媳妇,你们弄个院子呗,院墙一搭,棚子搭在厨房上面,棚子上多压点东西,风就吹不走了。”
宋露白看了众人一眼,说:“过阵子再说吧,我男人忙,明天我也得去供销社上班,我姐得看孩子,家里没人忙活,就先这样吧。”
几个大姐热情的说:“你们忙,我们邻里邻居的可以帮忙,我家男人会脱泥胚、垒墙,有的是力气,大家一块搞,两三天就弄好了。”
宋露白和卫昭的本意是让邻居们先开头,可没打算自己家领头。
卫扬是新来的团长,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这种事可不能领头。
卫昭说:“我家要盖院子就得盖个像样点的,赶明看你们谁家垒出来了,看看啥样再说。”
一句话把邻居们的嘴堵住了。
邻居们眼珠子转啊转,咂摸出点味来。
这一直以来不是没人想过盖垒院墙,但关键是屋子不属于她们,而且垒院墙得用到土。
现在这种情况,没人敢挖土垒院墙啊。
有人试探问:“团长媳妇,咱们能自己垒院墙吗?”
宋露白说:“我老家的公社都会分宅基地,但社员们只有使用权,所有权归生产队所有,家家户户都有院子,到了这,也没明确说不能垒院墙,反正我没瞧见哪个文件上专门规定了,就算垒了院墙,屋子和院墙也还都属于团里,大家知道这点就行,别把集体的当成个人的东西了。”
“围个院子也就是放点东西,家家户户能养两只鸡,别的也没啥用处,围个小院子别把路堵了,谁还能咋了你?”
众人听到后觉得有道理,一个二个都动起了心思。
有人说:“咱要围院墙就划好线,大家都按那个长度来,不然有的长有的短,看起来也不像样。”
眼见众人讨论起来了,卫昭到宋露白跟前压低声音说:“你刚才说的话…”
宋露白说:“没事,咱先不盖,院墙不是一天就能围好的,围的时候要是有人来找事,到时候再说吧。”
卫昭一想也是。
看着屋子前头十几米外的芦苇丛,卫昭把陈绍华兄弟俩喊出来了。
“你俩去借小铲子,这几天把芦苇铲干净,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别伤着自己。”
陈绍华年纪虽小,但尚算稳重,陈景文就有性格多了,他叉腰大声说不想干。
卫昭问:“那你想干啥?”
陈景文的眼睛咕噜噜转,“反正我就是不想干活。”
宋露白说:“每天干一点,妗子给发糖,上午一颗,下午一颗。”
陈景文讨价还价要两颗。
卫昭说:“你不干你就别吃饭,还两颗,想的倒是挺美。”
陈景文撅着嘴嘟噜着脸去借工具了,宋露白笑问:“姐,你咋舍得让小孩干活了?”
卫昭叉腰说:“他俩不干就得我们自己干,过阵子咱要是垒院墙,这些草也得除,他俩反正是天天出去跑着玩,回来就是一身土,反正衣服每天都得脏,还不如给家里做点好事。”
小铲子和镰刀不一样,铲子是往前头使劲儿的,也不算锋利,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被小铲子伤到,卫昭也放心让俩人干这个活。
以前家里有保姆,她每天都要去工作,在家待的时间没现在长,体会不到带孩子的操劳。
最近这段时间她体会到了带孩子的辛苦,今时不同往日,她觉得也该换一种方式养孩子。
日头越来越大,到了十二点多,卫昭把累的满头都是汗的兄弟俩喊回屋了。
宋露白看到陈景文裤腿上的磨损,对他说:“把裤子换了,这条我给你补补。”
正当此时,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到了门口。
“卫昭住这吗?有你的电报。”
卫昭到门口应声道:“我就是。”
邮递员看着卫昭的眼中带着同情。
等卫昭看完电报上的内容,腿软的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