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玉的质问在无声无息中被夜风吹散。
宋露白一时无言。
沈玲玉知道今天自己话太多了,不该把苦水倒向曾经帮过她的人。
她起身后拍拍身上的土说:“我得回去了,下次见面再聊吧。”
宋露白说:“我在供销社上班,你要是找我,可以去那找。”
沈玲玉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会儿正是蚊子泛滥的时段,宋露白推开门后立马把门关上。
夜里只要有蚊子在耳边哼哼,她是真的睡不着觉。
卫扬正坐在床边看报纸,听到她回来的动静,问:“你干啥去了?”
他的发梢微湿,在烛火下泛着晶莹的亮光,走近了,宋露白闻到了他身上的皂角香。
她把刚才碰到沈玲玉的事说了,然后问:“大河挖渠怎么还派女同志去?”
卫扬对这个情况不太了解,但据他所知,那些成分不好的同志无论男女,现在的处境都不太好。
过些日子团场还得接收一批从大城市来的犯了错的人。
“你想帮她?”
宋露白摇头又点头,“之前我自己都差点出事,不公平的事那么多,我也没有能力管。”
卫扬把报纸折好放到一边,他说道:“不说那些了,锅里有热水,盆里的水是干净的,你洗澡吧。”
俩人目光碰撞时,宋露白略慌乱的移开,她不自在的“哦”了一声。
绳子上挂着两条毛巾,旧的那条本来是宋露白的,现在是卫扬在用,宋露白用的是那条新的。
她也只是简单的洗了一遍,又在门口用凉水冲了脚。
卫扬在房屋前后转了一圈,进屋说道:“改明在屋子后面盖个小棚子,地下铺上砖头,专门用来洗澡。”
宋露白仰着脖子抹着友谊霜说:“在前头围个院墙,洗澡间盖在院里,在屋后头不方便,也不安全。”
“团里能让大家伙围院墙不?”
卫扬说:“我看了所有文件,没有关于院子的规定,按照常理来说,可以围院子,围院子的材料不好找,想搞还得自己脱泥胚。”
宋露白说:“那可以,等周围的邻居弄起来了,咱也搞,有个院墙才方便,再养两只鸡,往后家里能吃鸡蛋。”
见她抹完脸了,他不客气的一把把人捞到身上,抱着她吹灭蜡烛,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后贴在她耳侧吸了一口,“媳妇好香。”
俩人都没经验,卫扬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摸索。
宋露白隐隐约约明白孩子是咋整出来了的,千钧一发之际,她抓着他鼓起肌肉的胳膊说:“说好了先不要孩子。”
卫扬被她提醒,起身去柜子里把从卫生院领来的计生用品扒拉出来。
结束后,宋露白躺在床上没动弹,她眼睁睁的看着卫扬在黑暗中洗着啥东西。
她幽幽的问:“你看起来挺有经验的,洗的啥东西?”
卫扬一愣,不自在的说:“医生说了,想要女同志不得妇科病,这个东西用完就得洗,洗干净后得晾干,对你、对我都好。医生还说女同志得自己有个盆,我看家里有个新盆,那个盆你自己用,往后你多注意点。”
宋露白的脸在发烧。
他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细致直白。
卫扬清洗完,穿上衣裳出去给宋露白打了一盆水。
等俩人清理干净再躺回床上时,卫扬不顾俩人贴在一起会热,非要把她拉在身前搂着。
搂搂抱抱容易擦枪走火,见宋露白抗拒,卫扬只能憋着。
他看着屋顶转移话题说道:“团里现在太穷,又在纠正思想,我想做点什么,现在都只能压在心里。”
宋露白说:“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局总不能一直都是这样,把上头的文件吃透了再说。”
卫扬贴了贴她的额头,低声说:“媳妇懂我,我媳妇真是哪哪都好。”
宋露白嫌他肉麻,推了推他,“快点睡觉吧。”
娘的,以为是啥好事呢,没想到还没亲嘴舒服,真是白瞎了她之前的期待。
卫扬根本就睡不着。
他的身体一直在叫嚣,可她不舒服,他只能憋着。
一觉到天亮,穿上衣服的卫扬又变成了稳重的卫团长。
卫扬心疼宋露白,在宋露白起来前把洗脸水都打好了。
宋露白把麻花辫编好时,卫扬已经把锅灶点着了。
卫昭打着哈欠出了门,小声说:“我怕牛肉有味,放锅里馏透,一顿吃完吧。”
最近天太热了,之前的牛排骨汤都发酸倒掉了。
邻居们陆陆续续起来,宋露白在灶台边忙活时,见一个小男娃手上拿着还没他手掌长的西葫芦玩。
卫昭也看到了,把人叫到跟前说:“大毛,你把西葫芦纽纽摘下来干什么?这么小又不能吃,纯粹是浪费。”
大毛挠着睡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说:“俺爸妈都说菜地要充公了,现在不管大的小的都得摘掉,不然以后也分不了多少。”
宋露白瞅了一眼这坑爹娘的娃,说:“回去告诉你爹娘,浪费可耻。”
小孩挠着头走了。
宋露白和卫昭特意观察早上去菜地摘菜的人,发现不少人摘回家的菜里都有才刚长出来的小菜蛋子。
卫昭道:“大家还是不相信团里。”
宋露白对卫扬说:“明年让团里专门搞一大片地种菜,这样便于管理,产量高了肯定够吃。”
卫扬道:“用不着明年,马上就能种,白菜、萝卜、芹菜、白菜和萝卜、大葱都是好储存的,冬天也就只能指望着它们。”
听到这话,宋露白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对着扬了扬下巴,转身进屋了。
卫扬跟着她进屋,说:“你想让你那位老乡去种菜?”
宋露白:“…”!
这男人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眼中都是期盼的说:“不是她一个,我不知道在大河边挖渠的女同志有多少,前期种菜开地挺累的,后面没多少活,需要多少人得根据情况来看,反正种菜需要人,不如让那些女同志去。”
卫扬本就有此意,不然也不会把她所想的说出来了,他道:“种菜班的事我会尽快落实,我先让黄秘书了解一下大河边的情况。”
对他来讲,最重要的工作是先让群众填饱肚子,吃不饱的情况下谈思想问题,和耍流氓无异。
团里的事千头万绪,他得从能灌溉农田的渠开始一条条的捋。
地里今年的产量已经注定了,倒是冬天的菜量还能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