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士兵瞬间趴倒在地,迅速展开还击。掷弹筒手迅速调整角度,将目标锁定在重机枪方向,一枚枚榴弹呼啸而出。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日军的战斗机赶来支援。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炸弹从高空坠落,朝着杨峰所在的阵地疯狂倾泻而下。炸弹爆炸,激起冲天的尘土与火光。投弹完毕的日军飞机仍未罢休,紧接着用机载机枪对地面进行疯狂扫射,子弹如雨点般倾洒。
一架日军轰炸机朝着小河沿村飞来。驾驶员凭借所谓的“敏锐直觉”,竟无端认定这个村子是中国军队的指挥部,于是毫不犹豫地朝着村子投下两枚250公斤的航弹。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其中一颗炸弹不偏不倚落在后勤仓库附近,刹那间,房屋轰然倒塌,火光冲天而起。
军需官老王凝视着熊熊燃烧的仓库,高声呼喊道:“快抢运粮食!”负责后勤管理的士兵们闻令而动,手持扫把和木棍,迅速冲向火场,奋力扑打。他们毫不犹豫地冲入火海,将一包包粮食往外抢运。须知,在这个年代,粮食乃是无比珍贵的物资,若士兵们无法果腹,军心必将迅速溃散。因此,老王心急如焚,身先士卒,带头冲进仓库,迅速抢运出一袋袋粮食。
然而,那架日军轰炸机在绕飞一圈后,竟再度折返。日军驾驶员嘴角泛起一丝狰狞的笑容,猛地压低机头,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如两条索命的长鞭,狠狠地抽向大地。正在抢运物资的十几名战士,瞬间倒在血泊之中,英勇牺牲。老王顿觉胸口一阵剧痛,随即倒地,但他仍挣扎着喊道:“快,别管我,把粮食抢出来!”
直到飞机燃油即将耗尽,日军驾驶员才带着遗憾,悻悻地飞走。此时的村子已沦为一片火海,当时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所以燃起了熊熊大火。
杨峰的指挥部位于村东,紧挨着树林,原是祠堂,幸运地未被轰炸波及。然而,望着村里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心急如焚,当即指挥警卫连的战士们奔赴现场展开救援。
就在这时,警卫排的一名士兵气喘吁吁、撒腿如飞地冲进指挥部,声音颤抖且急促地喊道:“旅长,大事不好!医疗队遭到一枚炸弹的袭击,杨亮军医和川口医生当场牺牲,还有好几个护士也被炸死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听闻此噩耗,杨峰顿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昏厥过去。杨亮军医和他是杨家本家,自己当初刚苏醒时,全靠杨亮军医全力抢救才得以保住性命。历经了这几场残酷的战斗,没想到杨亮军医竟牺牲在此处。他咬着嘴唇,强忍着悲痛,立刻带着人朝着医疗队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村子里的战士们都在全力救火。幸好此地离河边较近,直属营的战士们也迅速拿着水桶、脸盆、扫帚赶来支援。但杨峰已无暇顾及这些,一门心思跑到了医疗队所在之处。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
医疗队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家地主的宅院,场地颇为宽阔,可如今已有五六间房间被炸塌。战士们正在奋力清理废墟,一旁的空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十几具遗体。
杨峰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烈跳动,每一下都伴随着钝痛。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几乎难以挪动,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几具遗体。当他揭开盖在杨亮脸上的白布时,只觉一阵剧痛直冲脑门,杨亮的头部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倒塌房屋的重物狠狠砸中。
再看向川口,他身上那件原本洁白的大褂此刻血迹斑斑,双眼圆睁,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惊诧,似乎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都没能相信这样的厄运竟会突然降临。旁边的几个女护士,有的身上布满弹片留下的伤痕,有的被掉落的房梁砸得肢体扭曲,现场一片惨烈。而不远处,还有几个伤员正发出痛苦的呻吟。
医疗队的副队长郑秀文满脸泪痕地跑过来,悲泣声几乎要将她淹没:“司令,杨亮军医和川口医生当时正在给送下来的两名重伤士兵做手术,谁能想到,飞机突然就朝我们这儿投了炸弹。这一下,我们牺牲了12个人,其中有两名医生,八名护士,还有4名伤员。”
杨峰紧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抑制住内心翻涌的悲痛,声音沙哑地问道:“郑副队长,废墟底下还有人吗?”郑秀文抬手胡乱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哽咽着回答:“没了,刚才埋在下面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杨峰无力地摆摆手,说道:“你赶紧去抢救伤员,别管我了。”郑秀文应了一声,转身快步投入到抢救那几个负伤护士和士兵的紧张工作中。
杨峰缓缓伸出手,轻轻将川口圆睁的双眼合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低沉而沙哑:“放心吧,你的妻子秦玲,我一定会护她周全,你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这话一出口,围在旁边的几个女护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哭声揪扯着杨峰的心,刹那间,他的脑海里如走马灯般,全是和杨亮、川口在一起的往昔点滴。
自从川口投降,投身到己方阵营,就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抢救伤员。他和河本,虽是日本人,却性格纯良质朴,从未被军国主义思想荼毒侵蚀。平日里,他们对待中国人极为友善,对待负伤的战士更是耐心十足。凭借着精湛的医术,他们赢得了战士们由衷的喜爱与敬重,大家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国籍而心生歧视。
可如今,川口竟牺牲在这抢救伤员的岗位上,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看到出生。杨峰只觉得心口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阵地抽痛,心情沉重得仿若坠着千斤巨石,难受至极。
就在这时,一群战士抬着几个受伤的战士匆匆跑来,一路大喊:“医生,医生在哪里?快救救他们!”几个护士赶忙抹掉眼泪,快步迎了上去。
二牛一眼瞧见杨峰,立刻飞奔过来,焦急地喊道:“司令,大事不好,军需官王大爷受了重伤!”杨峰闻言,心猛地一沉,立即冲向担架。只见门板上躺着军需官老王,他胸口嵌入一块弹片,鲜血不断涌出,已然陷入昏迷。
杨峰心急如焚,大声呼喊:“郑副队长,快来给老王看看!”郑秀文刚给一名负伤的警卫排战士包扎好伤口,听到呼喊,立刻小跑过来。她神色紧张地为老王检查,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带着哭腔说道:“旅长,老王不行了……”泪水夺眶而出。
后面的几个战士正在接受军医的紧急包扎。杨峰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真的没救了吗?”郑秀文缓缓摇了摇头,满脸悲戚。
杨峰双手紧紧握拳,望着面色乌青的老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老王跟着自己从四川一路征战,历经无数场激烈战斗,始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战士们都亲切地送他“瓷公鸡”的外号。如今,却要牺牲在这里。
二牛听闻老王没救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在郑秀文面前,双手紧紧拉住她的腿,声泪俱下:“求求你,救救我大爷吧!他就是我的亲人呐!”二牛自幼父母双亡,来到部队后,老王对他关怀备至,在他心里,老王就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此刻,即将面临生死离别,他怎能不肝肠寸断。
郑秀文看着悲痛欲绝的二牛,眼眶再次泛红,咬着颤抖的嘴唇,艰难开口:“二牛,我懂你的心情,可……你看,老王已经没了呼吸。”
杨峰站在一旁,其实心里也清楚老王回天乏术,他刚才握住老王的手,那手已经逐渐冰冷,生命的迹象正一点点消逝。他硬起心肠,厉声喝道:“二牛,你现在是一名战士,给我站起来!像什么话!”
这一声厉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二牛。他缓缓站起身,可泪水依旧不受控制,不停地滚落。
杨峰转头看向身边的参谋长李振北,沉声道:“李振北,你去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地方,尽快把这些牺牲的干部战士安葬了。战斗还在激烈进行,医疗队马上转移到河边树林里,那里相对安全些。”
李振北神情肃穆,立刻应道:“是!”随后迅速组织战士,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十几具遗体,前往安葬地点,又安排人手,协助医疗队向河边转移。
安排妥当后,杨峰带着人匆匆返回指挥部。一进指挥部,他便快步走到电话旁,迅速抓起听筒,急切地呼叫黄四狗和刘黑子,询问战场的最新情况。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消息,两处阵地都安然无恙。杨峰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长舒一口气,缓缓放下电话。
恰在此时,孙先生灰头土脸地走进指挥部。他满身尘土,脸上还带着硝烟留下的痕迹。杨峰见状,眼中满是心疼,关切地说道:“孙先生,您岁数大了,往后可得多注意身体。这次咱们损失大吗?”
孙先生苦笑着,脸上的皱纹里仿佛都藏着无奈,缓缓说道:“粮食损失了1万多斤,最让人痛心的是老王牺牲了。咱们后勤部门一共牺牲了二十几个战士,还有将近30人负伤。”
听到这话,杨峰的眉头紧紧皱起,无奈地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咱们没有防空武器,鬼子才这么猖狂!”说罢,他猛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随后,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孙先生说道:“孙先生,您快去换身衣服,好好洗洗,休息休息吧。”
孙先生轻轻点了点头,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转身离开了。
炊事班的老李双眼通红,眼眶里还噙着泪花,他走到二牛身旁,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行了,孩子,别太难过了,咱们还得做饭呢。老王他虽然走了,可战士们还得吃饭,部队也还得接着打仗。”老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刚才我清点了老王的遗物,你和他感情那么深,就跟父子似的,他那些东西,往后就归你了。唉,老王啊,虽说叫王有财,可一辈子兢兢业业,也没攒下几个钱。”说到这儿,老李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都别愣着了,赶紧开始做饭!”
炊事班里的二三十号人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忙着淘米洗菜,有的生火架锅。二牛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弯腰抄起斧头,走到柴堆旁,用力劈起柴来。每一下挥动斧头,都似在宣泄着内心的悲痛,又像是在向老王无声告别,他知道,日子还得继续,部队也离不开他们这顿饭 。
二牛的动作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就劈好了一大堆柴。此时,老李已经把馒头放进锅里,另一口锅也熬上了粥。他抬眼看见二牛,心疼地说:“二牛啊,歇会儿吧,这些柴足够啦。”
二牛放下手中的斧子,几步走到老李身边,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坚定:“李大爷,我明天想跟司令说,我要去战斗部队,您觉得行不?”
老李听了,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二牛啊,我知道你是想给你王大爷报仇,可咱们在这儿做饭,同样也是为抗日出份力,只是分工不一样罢了。”
二牛和二愣子一同加入部队,二愣子早就离开了炊事班,如今在重机枪岗位上干得十分出色。二牛比二愣子还大半岁,可性格向来有些胆小。但老王的牺牲,让他第一次尝到失去亲人的剧痛,复仇的念头在心底熊熊燃烧,那往日里的怯弱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梗着脖子,倔强地重复:“我一定要参加战斗部队!”
老李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好吧,今天吃饭的时候,我跟旅长提一提。”
二牛一听,原本满是阴霾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