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被凌虐致死的儿媳不止徐姝颜一个,像她婆家那样吸骨噬髓的也不止一家。
很多婆家听说以后,哪怕再心心念念着儿媳早死,好尽快择娶新妇的,也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欺凌了,就怕她一个想不开,再带着全家齐寻了死路。
“也罢,容她多活些日子,省得兔子急了咬人。”
“是这个理儿,只咱们家还是尽快相看才好,不然好儿媳要被人家早早定下了。”
她们算计的时候,半点儿也不记得当初也是这般筹划迎娶儿媳的。
那些被百般欺辱的儿媳妇听说了徐姝颜的事情后,既觉得同病相怜,又不免深觉敬佩至极。
“我还有一双儿女,没有办法向她那样报仇雪恨、血债血偿,但我也不是泥人捏的。”
“想要摆布完了我再摆布我的儿女,绝对不可能。”
“我不过是贱命一条,但你家的性命可金贵的很呢!”
“若还不依,我就豁出去了,也学着像那徐姝颜一样,免得我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孤单。”
越说越真,好像盼着婆家人拒绝她的请求才好。
婆家恨得咬牙切齿,便是把她周身的人都调开了,也不敢拿着全家的性命去赌。
不少大臣听说了之后,想了想自家的污糟事,也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小命哪天真的朝不保夕了。
竟还真觍着脸上了折子,建议圣上下旨申饬徐姝颜此类不孝不悌的女子。
并还试图继续推行宋时三从四德那一套,好叫那些女子再也不敢如此地肆意妄为。
他们要是想掺和旁的,李祭酒可能还会视若无睹,放任自流。
但是这种涉及自家女儿的事情,他再难放任一丝一毫。
现在已经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歪风邪气了,要是真推行了三从四德那一套,以后自家女儿还怎么活?
自家已经预备下了几个样貌俊朗的小厮,怎么可能因为你们那套奇谈怪论而放弃。
他也觉得还是一次性彻底压服才好,于是暗中见过圣上之后,就开始私下联合文武大臣,想要推行保护女子嫁妆私财的律法。
既然此事因着嫁妆而起,那就还是回归到嫁妆这个本因上来,其他的不过是后面的恶果。
各种折子一上,满朝文武的焦点一下子由三从四德转到了嫁妆的归属和使用上面。
“不管是先秦还是两汉,嫁妆都属女子所有,归家之时可以带走。”
“正是,《唐律疏议》和《宋刑统》中也有多次提及,嫁妆需登记于婚书之中,和离之时由女子带走,夫家不可肆意侵犯。”
“我们本朝虽没明录至律法之中,倒也属于约定俗成,无可争议。”
“不不不,既然无明文规范,自然有机可乘、有例可循,不然何处来的婆家侵吞嫁妆之事。”
那些努力想要推行三从四德的人也不是傻子,看着大势已去,朝中大多数人都不赞同自己,自然立马调换枪头,也开始大谈特谈推行律法一事。
李父朝堂之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迅速投出了自己的同意票。
但他就这么一站队,比嘴上说再多都好使。
那些曾去国子监拜谒过的科举进士,还有那些国子监读过书的大臣也纷纷开始投票站队,事情的走向一下子开始变得明朗。
剩下的不过就是掰扯纠缠法律条文的措辞和范围。
这事儿最终的结果就是重新修正了本朝律例,把嫁妆归于女子私财,和离时可带走,夫家不得强占。
娘家保留干预权,但亦无支配权。
无论女子还是其娘家,一旦发现夫家侵占,皆可诉讼至衙门,按照罪行予以惩罚。
李父明面上装得满不在乎,实际上一直暗地里死死盯着,免得有人中途插手。
直到律法条文真的出台了之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在明面上占了大义,后面的舆论风向都是可以引导的。
此举也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谈的是女子嫁妆保护,实际上还是为女子争取了切身权益。
如今庙堂之上的圣人金口玉言一出来,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就绝对不敢把欺辱之事放在明面儿上,这就是震慑。
李纨那边儿本来只想给被欺压的女子一些勇气,叫她们敢于反抗自己的命运。
不想被李父一插手,直接叫这事儿变成了女子们的一柄保护伞。
她看到李父的来信后喉间哽咽,眼泪不由夺眶而出,还朝着儿子笑道:“我好像不经意之间,又给你外祖添了一桩麻烦事。”
“娘,外祖就怕您会这般想,才特地把我找去,就是叫您放宽了心,以后随意施为,他自会在背后做您的支撑。”
明明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亲爹却怕后续可能影响到自己,竟还提前给筹划解决好了。
李纨脸上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酸酸胀胀,却又格外满足。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是个女子。”
“以前我也曾想过,为什么我偏偏是个女子,要是投胎成男子的话,兴许建功立业、大展宏图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如今有了你外祖这封信,我一下子释然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辈子能成为你外祖的孩子,已经占尽了便宜,其他的有所缺损也是正常,不能什么好事儿都叫我给占全了。”
兰儿第一次看见亲娘哭得这般伤心,赶紧伸手给她擦拭眼泪,“娘,外祖做这些是希望您开心的,要知道您掉泪肯定要更伤心了。”
李纨笑着摇头,“没事儿,我这是喜极而泣。”
“我没跟你外祖提前说过,不想他事事都给我提前思量到了。”
兰儿既有些触动,又觉得很是羡慕。
娘亲跟外祖的感情真好,便是娘亲离家十来年,却还能叫外祖这么一直惦念着,真的难能可贵。
他是男子,自然更能理解当下男子的想法,大多数都是女儿嫁出去之后就当作外人一般,像外祖这样的倒是罕见。
“娘,我要是个女子的话,您和外祖能这样对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