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半个月后,距离塔拉曼城千里之外的某处山谷。圣彼得宗座大教堂就在这里,那是与狼人“大聚落”以及血族的“不朽古堡”齐名的地方。
青铜门上嵌暗紫花苞如金属纹饰,缝隙渗半透明粘液,在门楣天使浮雕眼角积成珠滴。穹顶壁画蒙蛛网般灰黑菌丝,圣徒肖像边缘生霉斑纹路,中央圣灵鸽子图案下悬三两干瘪孢子囊,随穿堂风发沙砾摩擦声。中殿大理石地砖布蛛网细缝,嵌暗褐粘稠物如干涸蜡油。祭坛金丝台布四角流苏成缠绕细根,顶开铃兰花苞,花瓣缘泛金属光泽。
卢修斯面露苦色的看着面前宏伟壮观又分外诡异的教堂,脑子里不断打着腹稿,思考等下要怎么和大主教汇报康拉德拒绝教廷保护这件事。
“唉……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走。”卢修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招呼身后的一众教廷骑士走进了教堂的大门。
此时,教堂内正在举行着分外诡异的祷告仪式。
大主教身着绛红金丝祭服,银质十字架垂于胸前,乌发间已染霜白。面容刻满肃穆,眼角皱纹藏着悲悯,周身萦绕着神圣而威严的神职气息。大主教清了清嗓子,向着身前数千名教廷骑士高声喊到:
“赞颂吾神,愿尔等莫要辜负此番恩赐。当保护人类免受黑暗的侵袭。”
站在高台上的大主教大声颂扬着,台下大量教廷骑士挺直了腰板安安静静的聆听着。
低头扫视了一圈教廷骑士们,大主教再次高声说道:“百年前,神弃我等而去。留下狼人与血族蹂躏我等,食吾同胞之血,吞吾同胞之肉,人类迎来史上至暗之刻。幸有万千骑士,依旧愿意执剑挡在狼人与血族之前。”
大主教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明明声音不大,却传播的很远。上千教廷骑士们同时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无尽的狂热与崇敬,高声回复道:
“故,吾在!”
大主教再次振臂高呼:“在尸山血海之中,吾等亦损失惨重,就在人类最为黑暗的时刻。神明回应了同胞们的悲鸣,降下新的赐福给伟大的人类战士们。”
“故,吾在!”
骑士们右手背后,左手成拳按在心脏的位置上,眼神中的狂热更加浓郁,急促的呼吸声响彻整个大厅。
“吾等依旧为守护人类的战士,我等将与黑暗战斗到最后一刻。人类必将迎来黎明,吾等必为人类开拓新的家园。”大主教面色涨红,高亢的呼喊着。
“故,吾在!”骑士们宛如疯了一般,声音嘶哑咆哮着,部分骑士眼眶中甚至渗出了血泪。
“去吧!战士们,去守护应该守护之人。让黑暗明白,人类不是他们可以击败的!”主祭再次振臂高呼,听到命令的骑士们再次高呼“故,我在!”随后三五成群的向着教堂外面走去。
卢修斯站到了边上,眼前的这些教廷骑士才是教廷真正的战力核心。目送这些教廷骑士们分别踏上通往自己辖区的道路,卢修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战战兢兢的向着教堂内走去。
“哦,卢修斯,我神忠诚的仆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大主教抬起苍老的眼眸看着卢修斯,语气温和的说道。
卢修斯连忙向大主教行礼,忐忑不安的开口道:“尊敬的大主教,我………”
“嗯……是你所管理的城邦拒绝神明的守护了吗?”不得卢修斯说完,大主教便抢先开口道。
咕嘟~
卢修斯咽了口唾沫,安安静静的等着下文。
“没关系,北方那边还有一座城市,主教的位置尚有空缺,你接下来就去那里吧。哦,亲爱的卢修斯,你不必如此紧张,作为赎罪税按时上交的模范主教,我需要你的帮助。”大主教不急不缓的开口,面容温和语气平缓,但卢修斯总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感。
“感谢您的信任,我这就去。”如果可以的话,卢修斯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卢修斯带着身后的几名骑士快步离开了教堂,门口就是处理杂事的教徒们。要办理相关手续并不麻烦,三两下把相关手续拿到手后,卢修斯带着身后的教徒骑士踏上了前往北方的路途。
大主教,只要金币。
古昂金币最好,普通金币也行。
只要主教能把钱带来,大主教绝不难为。
反之………
此刻,送走了卢修斯的大主教正端坐在教堂内。
空荡荡的教堂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本应作为信仰象征的神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彩色的玻璃窗把阳光割裂成五颜六色,洒在一片片长椅上平添几分衰败的景象。原本用于盛放圣水的盆子上飘洒着些许诡异的孢子,花香与恶臭交替着从水盆中飘散而出。
回望着遍布尘土的神像,大主教眼底露出一抹嘲弄,整理下自己的衣衫,大主教缓缓走向神像的背后。
那里,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另一个大主教衣衫褴褛,他左脸是悲悯圣者,右脸却绽开菌丝祭坛——七只琥珀复眼取代眉骨,眼下垂着蠕动根须。白金祭披被孢子吞噬,残存衣角成半透明菌膜,衣服下露出根根水晶骨刺。
镜子里的大主教抬起头来,用仅剩的左眼看向镜外的大主教。怪异的面庞上透着无尽的悲怆与懊悔,他努力的张开被菌丝侵蚀的嘴巴,对着镜外的大主教开口道:
“邪神……”
“奥古斯丁,咱俩现在谁更像邪神?”镜外的大主教哈哈大笑,眼底的戏谑之色不言而喻。
镜子里的人,名叫奥古斯丁,真正的大主教。
镜外的邪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嘴角勾勒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接着说道:“这面镜子还真不错,不愧是你们本土神明用最后力量凝聚出的神造兵装。不过,呵呵,缺乏信仰之力补给的神明,又能坚持多久呢?”
奥古斯丁沉默不语,转头看向镜子空间角落中悬浮的那颗五彩斑斓的心脏————那是灵暃世界的本土神明。
“呵呵,你的信徒已经被我腐化的够呛,麾下的教徒骑士也被我污染成了恶犬,作为神职人员的主教则由人类中最贪婪的那些家伙担任。我就不信,你还能坚持多久!”邪神眼神中闪烁着残忍,如同饿狼看鲜肉那般盯着奥古斯丁身后的心脏。
奥古斯丁仅剩的左眼流下一行清泪,嘴角抽搐的看着镜外的邪神,喃喃开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觊觎禁忌的力量,才会……我……”
“哈哈哈哈,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阴差阳错的召唤,我也没那么容易在那两个混蛋的围攻下逃脱。”邪神发出狂笑,笑声仿佛刮骨钢刀般一下一下的割在奥古斯丁的心头。
良久,邪神终于笑够了。慈祥的脸上绽放出阵阵狞色,牙齿磨的咔咔作响,接着说道:“区区人类,胆敢窃取吾之权能!等着,本神一定要让那两只蝼蚁付出应有的代价!”
奥古斯丁心头一怔,刚才邪神的话语中似乎透露了些重要的情报。奥古斯丁左眼中闪烁起微光,脸上不露丝毫破绽的问道:“那两个人类?什么人?我帮你杀掉他们,你放过我的世界,好吗?”
“哇哈哈哈哈哈哈,你也配?就凭你这副落魄的德行,要是没有你的神明拼死保护,你早就死透了。你也配帮我杀掉‘阿道夫.布劳瑙.阿洛伊斯’和‘朱加什维利.科巴’?小子,你比起他们,差远了!”
邪神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神像背后,这个位置只有大主教可以来,所以他从不怕有人发现奥古斯丁。
…………
镜子世界不算太大,差不多是个一丈见方的小房间。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面镜子,有本土神明的力量守护,邪神进不来——同时,他也看不到镜子世界的视觉死角。
邪神走了好一会儿后,奥古斯丁目光闪动,快步走到镜子世界的视觉死角中。
阿道夫.布劳瑙.阿洛伊斯
朱加什维利.科巴
这两人击败过邪神。
邪神的力量似乎可以被窃取,手段未知。
奥古斯丁飞快的在镜子世界留下情报,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另一半视觉死角。
那是他十几年前用自己的血肉重新组成的召唤法阵。镜中世界的墙上嵌逆五芒星,沟槽灌满血液,阵眼插着三节指骨,末端用皮肤制成的底座上托举着一只右眼。铁锈味弥漫的阵盘上,用人体肌肉勾勒出的细密符文让人不寒而栗。最外围,几根长短不一定骨头宛如供香一般竖立着。
奥古斯丁沉默的看着另一侧的召唤法阵,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和肋骨,仅剩的左眼中透出一抹决绝。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既然我做不到成为虎,那就再召唤一只虎来和你争。可以确定,我当年一定召唤来了什么,没关系,我可以等………”奥古斯丁心中决然,眼底透出一抹疯狂。
他身后,镜中世界那颗五彩斑斓的心脏看着奥古斯丁的行为轻轻颤了颤。像是要阻止奥古斯丁引狼入室的愚蠢行径,又像是在万般无奈下玉石俱焚的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