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暮夜,岳览晓方才有空闲坐在那处歇息,眼望门外似明非明心中不断盘算,之前为保住这门亲事可谓卑躬屈膝,倒不是为了非要得到凌波仙子薛真儿,而是与和武庄联姻之事关系无锋庄今后走向。
若是被薛东来辞了亲事,非但要被江湖各派耻笑,颜面无存,便是江湖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再要筑起无锋庄巍巍高楼便难于登天了。因此他才提出薛真儿可不当真嫁到无锋庄,默认可由旁人假扮掩人耳目,还要将那片要地拱手相让。
念及此处,岳览晓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若不是客流如龙,早便一拳将面前桌几砸个稀烂。
“庄主!庄主!和武庄派了理事之人先来与您商议后日之礼,说是叫做文奇。”
文奇乃是和武庄要人,岳览晓听了一弹而起:“快些请到此处,吩咐婢女泡上龙园胜雪。”
下人听了暗道此人来头不小,竟要庄主以皇家御用龙园胜雪待之,急忙应了转身领人。
不一刻,文奇一袭青衫信步而来,岳览晓在门外与之寒暄数句请进厅内。
婢女恰好端来热茶,厅内霎时间清香四溢,文奇鼻子微动,笑道:“龙园胜雪!岳庄主当真慷慨!”
岳览晓轻轻一笑:“文伯伯岂不也应是小侄岳丈,您不远千里大驾亲临,便是龙园胜雪也唯恐漫怠了您老人家!”
文奇落座之后端起茶盏在鼻尖嗅了嗅道:“岳庄主莫要客气,咱们两庄联姻乃是大势所趋,讲得俗些便是各取所需、依偎取暖。
因此,至于庄主娶了和武庄谁人其实并不主要,你阅历颇深,在江湖大风大浪之中安稳而过,何种女子未曾见过?”
岳览晓听懂文奇的意思,是要他莫要觉得娶不到薛真儿便心存怨恨,随即肃然道:“文伯伯好意……小侄自然明白,真儿乃是凌波仙子,我岳览晓自认前半生放浪不羁,若是再觊觎真儿那便是太自以为是。此事定然不会怪到和武庄头上。”
文奇轻轻啜了口茶:“果然是冰丝银芽,这茶香沁人心脾,有人曰:盖茶之妙,至胜雪极矣,诚不欺我。”
岳览晓淡淡一笑:“难得文伯伯喜欢,我这庄内尚有些许,待会封上十饼送到客房便是。”
文奇抬眉一笑:“这……合适么?”
“这乃是小侄一片心意,自然是恰如其分,还请伯伯莫要推辞。”
文奇嘴角扬起,放下茶盏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便收下了。”
岳览晓心中冷冷一笑,却听文奇又道:“后日之事,不知贤侄筹备如何了?”
成婚之事实则是由母亲操劳,她不知其中曲折,以为岳览晓当真娶了凌波仙子,自然细之又细,早在半月前已然置备得七七八八。
岳览晓也只是自她絮絮叨叨之中得知其中详情,胸有成竹回道:“已全然准备妥当,行礼之所便定在中兴苑宴客大厅,可摆七八十桌,每桌八人,且大厅之内设了十个雅间,如此可好?”
文奇曾在岳藏锋寿辰之时在那处大厅内饮酒,知晓那处宽阔且,桌椅均是名贵紫檀,酒菜器具也多为银玉所制,莫说宴请,便是单单坐在那处都显得极为奢华,作为宴客之所自然是上上之选,点点头又道:“酒菜如何安排?”
岳览晓稍一思量,仔细回想母亲曾与他对过菜谱,略一沉吟才道:“前菜两荤两素,热菜八荤八素,且含山参灵菌、熊掌海蟹等,甜品十六盘,酒所用乃是香泉酒,大概如此,不知文伯伯以为如何?”
文奇听了不住颔首,笑道:“如此厚席美酒,已远超老夫所想,贤侄费心了!”
“文伯伯哪里的话,这乃是小侄成亲之事,家父虽是早逝,无锋庄脸面还是要的。只要是伯伯与岳丈大人不与小婿计较,便是莫大的恩惠了!”
文奇见岳览晓讲起话来一直谦卑,不由道:“此次来嫁女子虽不是真儿,不过和武庄也并非随意之选,乃是在真儿十岁那年便在四下特意寻得。其样貌举止与真儿九分相似,可乱真假。便是我家庄主也当作女儿看待,还望贤侄也要真心待之。”
岳览晓慌忙摆摆手道:“既是如此,我岳览晓便更动不得。待她嫁到无锋庄之后,我定然真心待她,且不动她一丝一毫。只要和武庄与无锋庄通力合作,在京城之地站住脚跟,将御剑山庄压制得住,便将其原璧归赵。”
文伯伯轻轻一笑,捋须道:“如此也好,此事我定如实转告庄主,贤侄既是要浪子回头,说不定某日便重得庄主青睐。”
岳览晓心内恨恨道,你们这些老狐狸,我回不回头又有何用?你也言及咱们只是各取所需,待我岳览晓可掌控局势,莫说是薛真儿婢女,便是薛真儿也要为小爷舔脚!
天九未曾想扎忽一入慕南城将军府便是两日一夜,自己在将军府外等得焦急,原本想着先行去具兹城皇宫之外守候,又恐怕扎忽出了变故临时逃了,只好静待深夜之后入府打探。
是夜
明月照天,恍如白昼。
天九原本打算飞墙而入,却偶见将军大门微开,自里面溜出一身着青黑色军衣之人,出门之后佯装镇定四下观望,而后鬼鬼祟祟向南而行。
天九心道,此人可在将军府中来去自如,定然是府中有些身份之人,倒不如寻个僻静所在夺了衣衫,扮作他的样子趁夜混进将军府。
想罢沿墙阴影之地无声跟随,暗暗记下步履姿态。那人脚步极快,轻功竟还不弱,不足盏茶的工夫便已穿过三条街,之后悄然转入一处小巷之中。
天九稍待一会尾随而入,一进巷中便闻到胭脂粉的淡淡香气,再往里看时,只见小巷之内多是二三层小楼,且已是深夜仍是点着烛火,天九暗暗一笑:“这岂不就是五后巷?”
那人脚步匆匆,在第三个小楼之前驻足,轻轻叩门道:“来人!”
门内随即应声:“可是展将军?”
“废话!开门!”
那门随即打开,一枯瘦的麻杆立在一旁堆笑道:“小的等展将军多时了,素娘也已问过三四回了。”
那人面上忽然舒展,笑道:“她当真问了?”
那人凑近了耳语道:“这几日一直念叨,说是思念将军,已然消瘦了不少。”
那人瘪嘴一笑,搓搓手道:“算她还有些良心!”说罢自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