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会吧？”
周卫国的语气也带着点儿含糊了。
给海尔厂断电，他就是想要给李天明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然后乖乖就范。
此刻听了杨局长的分析，周卫国的心里也发慌。
他不是个蠢的，心里自然清楚，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爷爷。
可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必定会引起一些人的关注。
哪怕李天明没有靠山，社会舆论也扛不住啊！
立刻恢复海尔厂的供电？
面子上下不来。
明明要亮一个大的，那不成拉了一坨大的了嘛！
“卫国同志，你不了解李天明这个人，他……根本不怕掀桌子啊！”
“难道影响到出口创汇，他也不怕？”
杨局长都快哭了。
海尔厂如果因为没能按照合同规定的日期交货，他作为海尔厂的一把手，肯定要承担责任。
但问题是，事出有因！
是供电局率先无法保证海尔厂正常生产用电，导致的生产线停摆。
要说责任，他老杨才是第一责任人。
杨局长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遭了殃。
到时候，甭管是市里，还是进出口贸易中心，甚至于……
王作先！
谁都让不了他。
不行！
必须要自救！
他眼瞅着就能平稳着陆了，然后顺利地进入市政协，可不能因为这个事晚节不保，最后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去海尔厂！”
认怂？
周卫国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坚决反对。
“不行！现在不能去！”
杨局长急得跳脚：“卫国同志，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你也不想这件事最后影响到……周老吧？”
呃……
周卫国闻言，顿时心头一紧。
内心一阵挣扎之后，还是和杨局长一起下了楼。
等他们乘车抵达海尔厂的时候，连大门都进不去。
“停电了，栏杆升不起来！”
正在大门口值班的保卫科科长慢悠悠地说道，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着急。
只是这个理由……
简直绝了！
没办法，杨局长只能步行进厂。
周卫国本来还想着躲在车里，不准备露面呢，现在也不得不现身了。
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就甭提了。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才刚刚出手放了一招，手腕子都让人家给捏肿了。
李天明这人，确实不简单啊！
等着吧，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个泥腿子。
两人本来想去行政办公楼，可是途径第一生产车间的时候，看到的一幕，让杨局长的头皮都不禁发麻。
只见李天明正站在车间门口，和他面对面站着的那个女人，杨局长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红英！
王作先的侄女。
记者都被招来了，这件事想压都压不住了。
杨局长只觉得两腿发软，脑袋瓜子一阵阵地犯迷糊。
李天明这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啊！
周卫国也看到了，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局长死不死的，他不管，可一旦事情被曝光，引起社会舆论，进而影响到他爷爷……
那可就全完了。
正想着呢，等周卫国反应过来，杨局长已经小跑着朝那边过去了。
跟不跟上去？
周卫国有些犹豫。
让他向一个泥腿子低头认输，他是真的不甘心。
“天明同志，天明同志！”
杨局长喊着到了跟前。
“杨局长啊！”
李天明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什么风把您给刮到我们这个小破厂来啦？您可是大忙人，这边确实遇到了点儿困难，不过我们能克服，就不麻烦您了！”
呵呵！呵呵！
杨局长面露尴尬，朝姜红英看了一眼。
对王作先的这个侄女，他也有所了解。
《海城日报》的副主编，天生正义感强到爆炸的新闻工作者，眼里从来不容沙子，这些年，通过她的明察暗访，曝光的领导干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大到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小到懒政怠政，在其位不谋其政。
只要被她盯上的，就没有一个能落得好。
“天明同志，我刚得到消息，是我们的工作失误，忘记提前通知你们了，实在是万分抱歉，我已经安排人加紧检修线路，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恢复海尔厂的正常生产用电。”
杨局长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信了。
检修线路？
检修个屁！
别说海尔厂这一代的线路，整个海城的供电网，年前刚刚经过检修，这是往年的惯例，为的就是让老百姓能顺顺当当的过好春节。
大过年的，没有电哪行。
李天明听了，上前一把握住了杨局长的手。
“杨局，瞧您说的，这么点儿小事，还让您专程跑一趟，没关系，真没关系，我们能克服，正好趁着供电线路检修，我们厂也是刚刚定下计划，准备对三条生产线进行全面检修，之前一直在追产量，抢进度，根本没机会，现在好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准备对全厂的所有设备，进行一次大修。”
大修？
修多久？
天明阿哥，你可千万别玩我啊！
“时间嘛……这个不好说，杨局长，您也应该听说过，我们的生产线是从西德利勃海尔集团进口的，检修的时候，如果有些配件需要更换的话，还要从德国进口，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两三个月，以前不敢大修，就是怕这个，耽误了生产，我也不好交代，要不然怎么说谢谢您呢！”
谢我啥？
影响了出口创汇，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说是因为突然停电，对设备造成了损伤，不得不更换需要进口的零部件。
真要是这样，我还能有活路吗？
“天明同志，借一步说话！”
李天明闻言，倒是没拒绝，跟着杨局长走到了一旁，周卫国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过来了。
“天明同志，这次的事，我向你承认错误，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海尔厂的检修能不能……”
李天明笑呵呵地看着杨局长，那表情，让杨局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杨局，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不是意外喽？”
呃……
看破不说破，彼此都留点儿面子。
“哟！周经理，不好意思，刚看见你，这咋又回来了？刚才我的态度确实不好，不过你提出的合作方案，我确实接受不了，至于入股的事……”
李天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周卫国那张脸逐渐变得狰狞。
“可能你对海尔厂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海尔厂的股权构成，其中三分之一是国有的，剩下的三分之二归大柳镇全体老百姓共同所有，一边是国家，一边是集体，你要入股，我也做不了主！”
你能不能别说了啊！
周卫国在心里狂喊，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要认怂了。
李天明这会儿将那些事抖落出来，分明就是臊他呢。
“李天明！”
周卫国咬着牙，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态了。
“我承认，这一局是我输了，我认栽，别找不相干的理由，现在立刻恢复供电，你立刻恢复生产！”
哈！
李天明笑了，这次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
笑得还他妈挺开心的。
“恢复生产？难喽！刚才二位没进车间，三条生产线，已经让我拆了快一半了！”
沃特阿尤斯皮克？
拆一半了？
周卫国刚要说话，就听见李天明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二位，以我的经验来看，肯定有很大一部分配件需要更换。”
听到这话，周卫国气急败坏地瞪着李天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天明，你确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面子？
李天明也收起了笑容，毫不畏惧的和周卫国对视。
“你的面子……能他妈值几个大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