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古城中央,人声鼎沸,兽吼马嘶,各色旗帜招展,粗犷的交易声和酒肆的喧嚣交织成一片属于蛮荒的热烈乐章。
然而,在这片热闹的边缘,偏东北角的方向,气氛却截然不同。
一座占地颇广、门庭高阔的府邸矗立于此,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赐蛮福邸”!这曾是蛮横天在蛮荒古城立足的根基,象征着荣耀与力量。
但此刻,这座府邸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蚁群,将府邸门前不算宽敞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人大多穿着短打劲装,眼神凶狠,气息彪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他们三五成群,或抱臂冷笑,或斜倚着墙壁,或烦躁地踱步,眼神不善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和府邸高墙上隐约可见的戒备人影。
最让他们忌惮的是,府邸外那九道猩红裂隙,愈是靠近,那撕裂之感尤为强烈,让他们不敢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府邸对面街角,一个身着灰布短衫、面容精悍的汉子,凑近一个领头的青色锦袍中年男子,压低声音道:
“管事的,咱们都围了整整三天了!水泄不通!他…他该不会是听到风声,早就变成缩头乌龟,卷铺盖跑了吧?” 灰衣汉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怀疑。
那被称为“管事”的青衣人,正是天痕子安排在此地的头目之一,天青子。他闻言,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阴冷的目光扫过那紧闭的大门和高墙上戒备森严、但明显带着疲惫之色的护卫,心中也在快速盘算。
“按理说…不会的。” 天青子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阴冷,“蛮横天此人,莽撞冲动,最重义气脸面。
这‘赐蛮福邸’是他打下的基业,里面还有他那些所谓的过命兄弟和蛮神部落的人。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老巢被围,断然没有丢下不管、自己跑路的道理。”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柄冰冷的短刃,
“除非…他根本不在古城!或者…遇到了什么脱不开身的大事?”
他想起楼里传来的消息,天痕大人一行在天尽山脉铩羽而归,损失惨重,连鎏金王都重伤垂危…难道蛮横天也卷入了那场风波?是死是活?
天青子心中念头急转,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阴沉的平静。
府邸内的气氛,比外面黑压压的人墙更加凝重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昔日还算宽敞的庭院,此刻被挤得满满当当。
人群是一张张写满惊惶与疲惫的、属于蛮神部落的面孔——佝偻着背、眼神浑浊的二叔公;
紧紧抱着婴儿、脸上泪痕未干的年轻妇人;
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像受惊的小兽般缩在墙角,脏兮兮的小脸上,怯生生的眼神惊恐地望着高墙外隐约传来的叫骂声。
水井旁,几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木桶,动作小心翼翼,连水桶碰撞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愁云,那是背井离乡、历经险阻终于看到一丝安稳希望,却又瞬间被推入绝境的巨大落差所带来的绝望。
这些人,正是蛮神部落的老幼妇孺,以及少数几个还算精壮、但此刻也难掩疲态的青年——他们是部落仅存的主要战力了。
正是小药包给远在莽林的蛮神部落送去了信。信中描绘了蛮横天在古城打下的基业和可能的安稳生活。
当部落里的人们得知∶
“蛮子出息了,在蛮荒古城有了自己的地盘!”
那份狂喜和希望可想而知!
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扶老携幼,穿越了无数妖兽盘踞的险地,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终于抵达了这座象征着“新生活”的蛮荒古城。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如同脆弱的泡沫。
他们还没来得及在“赐蛮福邸”安顿几天,喘息片刻,便有一群人围了过来,叫嚷着要见蛮横天。
后院,临时用粗木和沙袋加固的箭楼上。
小药包瘦小的身形,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外那如同黑色浪潮般涌动的人群。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眼了,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药包哥…”一个同样满脸疲惫、嘴唇干裂的年轻护卫,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外面…外面的人好像又往前挤了…他们在推搡前面的木栅栏…”
小药包猛地舔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刺痛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狠、坚定,如同淬火的钢铁:
“怕什么!门闩是用百年铁木顶死的!墙头滚木礌石都堆满了!弩机上弦!淬毒的箭头都给我准备好!”
他的目光扫过箭楼下几个同样紧张的青年,嘶吼道:
“听着!谁敢第一个把爪子搭上墙头,就给老子往死里砸!用石头砸烂他的狗头!用毒箭射穿他的喉咙!老大把家、把这么多亲族的命交给我们,人在府在!想占老大的家业,抢我们的活路?除非从老子、从你们所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虽狠,但他心里也沉甸甸的。
三天了,围而不攻,是在消耗他们的意志和物资。
府里的存粮和清水都在急剧消耗!
最要命的是,人心!
部落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老幼,眼神里的恐惧一天比一天浓,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几个精壮的战力——王石、莽山那几个脾气火爆的兄弟,受不了外面不断的辱骂挑衅,两天前不顾劝阻强行杀出,结果…那个叫天青子的天痕府顶尖高手只出了一招!仅仅一招!王石他们就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回来,重伤呕血,至今昏迷不醒!
这沉重的一击,几乎打掉了府内残存的最后一点锐气。
“老大…你到底在哪?再不回来…兄弟们…怕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小药包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投向古城中央那喧嚣的方向,又绝望地投向葬龙涧所在的西北角,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蒙天空。
他心中充满了苦涩的疑问:老大,你…在哪儿?还是…已经回不来了?
府邸外,灰衣汉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刻意的挑衅,在压抑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蛮横天呢!滚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有种出来跟你爷爷过两招!躲在娘们孩子后面,算什么蛮荒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