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当——当——当——”
沉寂百年的镇楼钟声骤然划破太清门的晨霭,三声浑厚的钟鸣如涟漪般在群峰间层层荡开。这口历经沧桑的古钟,每一记声响都承载着宗门千年来的记忆:一声为召集,二声为哀悼,而此刻这三声钟响,则意味着太清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山间云雾被钟声震得微微颤动,惊起仙鹤一片。不少年轻弟子茫然驻足,他们只在典籍中读过关于镇楼钟的记载,此刻亲耳听闻,竟一时间不知所措。
“穷奇,尔敢犯我太清门!”天空中一道洪亮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数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群山上空,遥望着远方的天际。
“吼——”
一声震天咆哮从云海深处传来,霎时间方圆千里的云层被音浪撕得粉碎。众人瞳孔微缩,只见一头如同山岳般狰狞巨兽踏破虚空而来。其形如虎,背生双翼,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双目赤红如血。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天地灵气竟被它周身散发的凶煞之气污染成暗红色。
来者正是穷奇!上古四大凶兽之一......
异兽:穷奇。苍茫九州,隐万物神奇,名山大川,珍禽异兽,不胜枚举。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虎,有翼,其形似牛,蝟毛,音如嗥狗,是食人。名曰穷奇。
正文:
寒夜如墨,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在一片熊熊火光中,一男一女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处坍塌屋舍的木床下。令人惊奇的是女孩周身竟然散发出淡淡蓝色的光华,将周围的坍塌的墙壁、木石冻结。
寒风刺骨,此时五岁的秦青衣将四岁的弟弟秦莫离紧紧搂在怀里,单薄的衣衫早已被融化的冰水浸透。
“阿离别睡......”秦青衣的声音细若蚊呐,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她拼命搓着弟弟那双冰凉的小手,呵出的白气刚出口便被寒风撕碎。秦莫离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霜花,乌黑的眼眸半睁半闭,仿佛随时会被这寒夜吞噬。
远处传来妖兽凄厉的嚎叫,在漆黑的夜中格外瘆人。秦青衣将弟弟又往怀里带了带,瘦小的身躯努力为他挡住肆虐的寒风。
“姐姐,阿爹、阿娘他们......”秦莫离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小脸冻得通红。那些血色记忆在孩童懵懂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滚烫的泪珠刚溢出眼眶就变得冰凉。
秦青衣用冻僵的手指轻轻拭去弟弟脸上的泪痕,声音虽轻却坚定:“阿离别怕,爹娘只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了。你看——她指向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呢。只要姐姐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尽管坚强,但她毕竟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果然还有人活着!”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秦青衣抬头,看见一柄青色长剑悬于离地三丈处,剑上站着个墨蓝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宛如天上神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落子卿凝视着废墟中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男孩约莫四岁光景,女孩稍长些,两个孩子紧紧相拥,细碎的啜泣声在残垣断壁间显得格外清晰。
令他心惊的是,那两双泪眼中除了哀伤,竟寻不到半分惧色。这神情何其熟悉,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与小二。
“这是?!”他目光忽地凝滞在女孩周身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光晕上。那光华如薄雾般流转,所过之处,坍塌的梁木砖石皆覆上一层晶莹冰霜。正是这看似柔弱的冰障,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两个孩子撑起了方寸生机。
“难道是先天灵体!”落子卿瞳孔猛然收缩,这传说中的体质又被修士们敬畏地称为“天道宠儿”,乃是千年难遇的绝世资质。拥有此体质者,修行之路几无障碍,对天地法则的感悟更是如鱼得水。但凡能成长起来的先天灵体,无不是震慑一方的绝世强者。
就算是自己修仙数百年,见识颇广,这先天灵体见过的也仅仅只有当年天应阁的柳宛如一人。
感受到女孩周身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落子卿惊奇的发现女孩周围的水之灵力异常活跃,这些水之灵力似乎被女孩所吸引,围绕着她的身体流动。难道是水灵之体!
这一刻落子卿默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沈天凌,当年她被称为水灵体下的第一人,若是没有半路夭折,则最有可能修成后天的水灵之体,想到这里落子卿不禁黯然神伤。
“孩子别怕,有我在你们安全了......”看着孤零零的两人,落子卿内心已然有了决断。
“爷爷......您是仙人吗?”秦青衣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因体力不支向前栽倒。
落子卿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袖袍一挥,两道暖流注入孩童体内,将他们托起。修炼者也好,仙人也罢,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他们无疑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两个孩童如今显然十分虚弱,落子卿将手搭在女孩手腕,神识探入女孩体内,发现女孩虽然是水灵之体但此刻寒气入腑,若不及时救治恐伤根基。大概是空有天赋但不懂得运用,长时间透支所致。
他又将神识探入男孩体内,却突然眉头紧皱起来。他震惊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妖血竟对这孩童产生共鸣。
这个男孩竟不是人类,或者说并不完全是人类,而是半妖之体。落子卿自己也是半妖之体,这一点他在多年前便已经知晓,虽然曾经的掌门师伯与师傅可能在他上山之初便已知晓,但那么多年却很有默契的只字未提,因此这也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小秘密。
冥冥中自有天意,眼下这个男孩竟与他一样同为半妖,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仿佛他这一生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孩子的出现。
他凝视着两个孩子,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这男孩身份特殊,可以说与自己有缘,他决定将他留在太乙峰收做关门弟子。
至于那个天生水灵之体的女孩,他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太清峰首座顾长青的身影。这位昔日沈天凌的大师姐,不仅精通水系术法,其座下皆为女弟子,正是最适合这女孩的归宿。
落子卿轻轻颔首,衣袖无风自动。既然天意如此,便让这两个孩子各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