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的目光率先落在那枚衣扣上,伸手拿了过来,这的确是永琋独有的:
“这不能说明什么,永琋的衣服是不小心撞到了烛台,烧了衣裳,衣扣掉落也是常事。”
太后也点点头:“一枚衣扣而已,怎么能证明是永琋的,若是有心人私下仿造,也未可知啊。”
金玉妍暗骂这两人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忙回道:
“若是烧毁而落,那衣扣包布必有焦痕,可这颗没有,且断口松散,分明是被扯落的。”
“太后娘娘只管找来四阿哥今日褪下的衣物,看是否少了一颗扣子便知了。”
弘历忙翻过一看,的确没有烧灼痕迹,他面不改色:
“拍火时不经意间扯落也不奇怪。”
“皇帝说得是。”太后一唱一和。
金玉妍都有些无语,人证物证俱在,这都不信:
“纵使衣扣是意外,可香囊,舒嫔对四阿哥特殊的香囊总假不了。”
“请皇上将四阿哥的香囊取来一观,再让舒嫔来当场对质!”
如懿愣神了一会儿,她冷声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对质,臣妾也相信舒嫔不惧什么。”
弘历便点了点头,很快,四阿哥的香囊被拿了过来,舒嫔被请了过来对质,针线房的嬷嬷也到了。
原本永琋应该也叫来问话,但弘历相信他,不想他以为自己有所怀疑,伤了他的心,便没叫他。
舒嫔听闻此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让如懿看了心惊,她慌什么?
针线房嬷嬷翻开三只香囊比对针脚,结果在四阿哥的香囊里翻出了两张叠起来的纸。
众人都面色一凝,唯金玉妍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
“那是什么?拿过来。”
李玉只好将那纸呈了上去。
弘历展开,发现其中一张娟秀温婉,正是舒嫔的字迹
另一张圆润敦实,极具辨识力,是……永琋的。
舒嫔写了一首诗: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是李清照的《一剪梅》,讲述了对丈夫的思念之情。
在这首诗的后面还有一行字:君若有心,明日未时,候于正觉寺茶室,愿君两全。
而永琋的笔迹则写着: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着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是李清照的《玉楼春》。
红梅肯绽,含苞欲放,向阳南枝是否开满一树,虽不知你蕴藏多少芳香,却能感受到你包藏无限爱意。
弘历看得脸黑如墨,将情书一把扔在舒嫔脸上:“你有什么话说!”
舒嫔不明所以,连忙展开一看,表情瞬间震惊又疑惑:
“皇上明鉴,此非臣妾所书!”
太后也帮腔道:“皇帝,字迹相似也有可能是被人仿写了,不可轻易决断。”
舒嫔感激又羞愧地看了一眼太后:
“是啊皇上,臣妾的字不过是寻常书法,又非娴贵妃那般后宫只她一人会写,若有心之人仿照,必然轻而易举啊。”
进忠低着头,也不附和谁的话,状似才想到般轻声道:
“奴才觉得奇怪,若有人私会,怎么不晚上选个假山荒地,谁会大白天选在人来人往的正觉寺呢?那不是等着别人来抓吗?”
弘历怒火稍歇,说得有道理,真是气昏头了。
舒嫔也像被提点了一样,开口说道:
“是啊,那日臣妾在正觉寺偶遇嘉嫔,许多人都看到了。”
“是她请臣妾去茶室喝茶,又借口离去,却未曾告诉臣妾,害臣妾一顿好等。”
意欢不知金玉妍降位一事,还称她为嘉嫔,皇上也没反驳:
“臣妾当日也未曾遇见过四阿哥,如今想来,定是嘉嫔从中作梗,陷害臣妾!”
针线房嬷嬷也验证结束了:
“回皇上,四阿哥的香囊与舒嫔娘娘往日的绣品针脚一致,但五阿哥九阿哥的非舒嫔娘娘亲手所做……”
弘历凌厉的眸光看向舒嫔:“这你又如何解释?”
太后瞪了舒嫔一眼,见她满脸慌乱,就生气,莫非她看走眼了?她竟敢真的觊觎永琋?
如懿见舒嫔百口莫辩,这会儿事不关己,反能说会道了,眨着水灵的大眼睛道:
“皇上,阿哥公主众多,舒嫔一个人哪里做得完这么多香囊,与宫女一起混做也是常事。”
“四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舒嫔将针线最好的一个送给四阿哥也实属平常。”
“况且臣妾也常与愉妃一起为四阿哥做衣物,难道臣妾和愉妃皆与四阿哥有私吗?”
舒嫔这才从惊骇中回神,立刻含泪点头:
“爱屋及乌,臣妾岂敢对四阿哥不上心?”
弘历蹙眉,但还是察觉到了舒嫔方才,分明有异常,他转了口风:
“这点确实不能证明,但贞淑,艾儿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
这时,有小太监来报道:“皇上,四阿哥求见。”
弘历立刻站了起来,想像往常一样亲自去迎接,可走了两步又羞臊地停下了。
“皇阿玛这里好生吵闹,到底发生了何事?”
永琋和玫贵妃,婉嫔,令贵人,庆贵人一道来了。
弘历一见这么多人,不想宣扬,便要让多余的人出去,可金玉妍却破口而出:
“四阿哥,你快告诉皇上,今天在正觉寺,是不是舒嫔勾引了你?”
这下,白蕊姬等人都惊了:“嘉嫔,你又浑说些什么!”
若不是顾念她有孕,蕊姬的手早就按耐不住了:
“永琋和舒嫔都没见过几面,怎会如此?”
永琋不慌不忙,先扶着白蕊姬坐下了,听完了众人所言细节,笑了一声:
“嘉嫔娘娘告发,嘉嫔娘娘的婢女作证,还有一个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到说话声的宫女做证人。”
艾儿恐惧又后悔,实话实说道:
“奴婢,奴婢当时在附近,确实没看到是何人,听他们说四阿哥,舒嫔的,确实与两位主儿声音一致……”
永琋看到她手臂间落出一道掐痕,与魏嬿婉当初一致,他缓缓走了过去,将一脸泪水的艾儿扶了起来:
“是这样的声音吗?”
众人神情都充满讶意,因为四阿哥此时说话的声音不是他往常的声音,而是……他的贴身太监,胡喜的。
“口技者虽不常见,但也不是罕见。”
弘历一听他说口技,就喉咙发紧,赶紧躲开他的目光喝茶演示尴尬。
“怎么就不能是有人模仿儿臣与舒嫔娘娘的声线呢?”
贞淑一直低着头,埋着脸,降低存在感。
“至于这香囊里的情书,儿臣却不知了,今早胡喜还往里面装过秋秋糖,当时可没见到什么情书。”
胡喜立刻点头:“四阿哥衣物饰品都是奴才打理,尤其检查仔细,生怕沾了脏东西让四阿哥生病。”
“舒嫔娘娘刚送来便检查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金玉妍忍不住横着眼道:“此事关乎四阿哥清誉,他的贴身太监就是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啊。”
弘历不悦地瞪她,知道你还多嘴!你的贴身侍女不也一样站出来给你作证人吗?
“皇帝,这必是有人栽赃陷害,永琋,这香囊你可曾离身?”太后温和地问。
永琋仔细看了看那情诗,继续道:
“在正觉寺,孙儿被一个宫女撞倒了,弄掉了香囊,是她帮孙儿捡了起来。”
“也正是因她这一撞,孙儿才碰到了烛台烧了衣服。”
“只是,孙儿当时只以为宫女一时不慎,怕额娘与皇阿玛怪罪,便隐瞒了下来。”
白蕊姬怒道:“是谁?皇上,一定是那贱婢趁机放进去,陷害永琋!”
永琋无辜地看了看她,后者立刻明白了,他不认人。
“嗯,那个宫女声音还有些……像舒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