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偏偏要学着大人的样子,装出一副深沉而又威严的腔调。
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配上他那晃来晃去够不着地的小短腿,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又滑稽的反差萌。
林毅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吐槽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还是有求于人,必须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前辈说笑了。”
林毅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堪称“职业假笑”的表情,那语气,不卑不亢。
“晚辈只是在想,这入门考验,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哦?”小屁孩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此话怎讲?”
“前辈您想啊。”林毅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那忽悠人的本事,简直是张口就来。
“这‘炼金术’,乃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无上大道,讲究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万一……”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那眼神里充满了“我很为你着想”的真诚。
“我要是给办砸了,那丢的,可不仅仅是我林毅一个人的脸,更是您‘千机阁’那传承了千百年的,金字招牌啊!”
“所以,我建议……”
他清了清嗓子,图穷匕见。
“您看是不是可以,先给我开放一下贵阁的藏书室,让我进去学习个三天三夜,沐浴一下知识的圣光,也好为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
他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冠冕堂皇,就差没在自己脸上贴上“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标签了。
然而,那个小屁孩在听完他这番“肺腑之言”后,却只是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他才缓缓地,从那张比他还高的太师椅上,跳了下来。
他背着一双小手,迈着八字步,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老干部一样,绕着林毅,走了一圈。
然后,他停在了林毅的面前,抬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用一种极其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
林毅:“……”
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缓缓地,渗出了一滴冷汗。
“我们‘千机阁’的藏书室,别说是你了。”
小屁孩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了指门外。
“就算是外面那个一烟袋锅就能把人脑袋敲碎的老家伙,想进去看本书,都得先给我这个‘阁主’,磕三个响头,再写一份八千字的申请报告。”
“你?”
他上下打量了林毅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一个连门都还没入的‘预备役’,就想白嫖我‘千机阁’的千年珍藏?”
“你这脸皮,是不是比那城墙拐角,还要厚上三分啊?”
林毅被他这番话给怼得是哑口无言,那张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感觉自己这两辈子加起来的智商,在这个小屁孩的面前,都被无情地,碾压了。
这哪里是个小孩子啊!
这分明就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妖孽中的妖孽!
“行了。”
那个自称“阁主”的小屁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姿态,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别在这儿跟我耍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了。”
“一个月。”
“一个月之内,修复这张古方。”
“做不到,就带着你的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到时候,别说是什么‘镇阁之宝’了,你就是连这‘无松堂’的门槛,都别想再踏进一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个已经彻底石化了的林毅,背着一双小手,迈着和他那小身板完全不符的沉稳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室的黑暗之中。
只留下那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兽皮卷轴,和一屋子的尴尬。
……
当林毅失魂落魄地,从那家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却卧虎藏龙的“瑞福祥”绸缎庄里走出来的时候。
外面的世界,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卫国和他手下的“901”部队,早已将那两具尸体,和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公子”,给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就连地上那些被踩得稀烂的糖葫芦,和那块被震碎了的巨大牌匾,都被人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根本就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怎么样?”
孙老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短褂,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刚从隔壁摊子上买来的豆腐脑。
他一边“呲溜呲溜”地喝着,一边用一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眼神,看着林毅。
“被那个小怪物,给教育了?”
“您……您早就知道了?”林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废话。”孙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小东西,可是我们这群老家伙,看着长大的。”
“他三岁就能倒背《道德经》,五岁就能默写《奇门遁甲》,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的看家本领,给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就你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简直就跟透明的一样。”
林毅闻言,是彻底没脾气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新手村里出来,就一头撞上了最终隐藏大boSS的,倒霉玩家。
这游戏体验,实在是太差了。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虚心地请教道。
“什么怎么办?”孙老又“呲溜”了一口豆腐脑,那表情,惬意得像个正在享受退休生活的老大爷。
“人家不是给你任务了吗?”
“一个月之内,修复那张破卷轴。”
“这么简单的任务,你要是都完不成,那也别想着去掺和那些神仙打架的事了,老老实实地,回你的轧钢厂,当你的厂长去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林毅,端着那碗豆腐脑,迈着四方步,朝着胡同口的方向,溜达去了。
那背影,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只留下林毅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回家的路上,气氛是说不出的诡异和尴尬。
丁秋楠显然是还没有从刚才那场惊吓中缓过神来,她一直紧紧地抓着林毅的胳-膊,那张俏丽的小脸上,依旧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
她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感觉自己的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那些秘密,是她所无法触及的,一个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的,危险世界。
而林毅,也同样是心事重重。
他一边要安抚自己那受惊过度的妻子,一边还要思考,该如何在一个月之内,完成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入门考验”。
他的大脑,早已变成了一团乱麻。
直到,他们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又温暖的四合院。
当林毅看到那个正坐在炕上,挥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跟青黛玩得不亦乐乎的宝贝女儿时。
他那颗烦躁而又疲惫的心,才终于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慰藉和安宁。
他知道,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么的艰难险阻。
无论他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和可怕。
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他都必须……
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当天晚上,丁秋楠破天荒地,没有跟林毅吵,也没有跟他闹。
她只是静静地,帮他打好了洗脚水,然后又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毅哥。”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那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不管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平平安安地,活着。”
“好不好?”
林?毅闻言,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和感动。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
她只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默默地,支持着自己。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那柔软的身体,更紧地,搂入了怀中。
“我答应你。”
他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近乎于发誓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
第二天,林毅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去轧钢厂。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张该死的兽皮卷轴上。
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兽皮卷轴,铺在了桌子上。
那张卷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虽然看起来残破不堪,但质地却异常的坚韧。
卷轴上,用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于甲骨文一样的符文,记载着一篇极其深奥而又晦涩的炼金配方。
而且,就像那个小屁孩“阁主”说的一样,这张配方,是残缺的。
在最关键的几个部位,都像是被什么利器给硬生生地,撕掉了几块,只留下了几个残缺不全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懂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