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打给二叔,改打给联络员陈瑾平了。
这也是吴歧多方考虑下的决定:
首先,去异地,身边还是带个人为好,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帮衬、照应;
其次,既然不太想惊动二叔,那从余杭叫六马、八佾他们过来,就不太合适;
第三,他已经让琴鬼带落头氏、九头蛇柏过去帮忙了(同样从老宅出发,拥有神通的非人类,能悄无声息离开,动静显然比六马、八佾这样的人类小,不太引人注目),加之华和尚那边也有好几个伙计,人虽不多,却也精干,此时再叫六马、八佾他们陪自己过去,略显鸡肋;
第四,如果他哥那边动静闹大,不得不牵扯到官面上的事,带瑾平比带六马、八佾他们有用;
最后,纵然不太想让瑾平接触吴家;和吴家有关的事,瑾平知道的越少越好(亲近之人也得防一手,免得落把柄),但……陈家两兄弟(另一个是国香酒店经理陈湛平)都在为谢家工作,如果瑾平做了什么不利于他的事,不仅瑾平会比他这当主子的先完蛋,湛平也得“陪葬”。
两兄弟是陈家的支柱,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八的事,瑾平不会那么不智。
况且当人秘书,最要紧的就是嘴严,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基于上述原因,吴歧就联系瑾平让他立马从余杭出发,陪自己到渔城去。正好见了面,还可以抽空问问,瑾平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调去渔城;愿意,就一起办手续;不愿意,就抓紧时间,给瑾平找个好点儿的空缺,把人外放出去——也算对瑾平跟随、照顾自己这么久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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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吴歧用自己最快速度,赶往渔城巴乃地区的时候,趁华和尚和其他伙计不备,悄悄拿了装备潜入湖底的吴斜,也歪打正着,在濒临生死,差点儿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绝境中,随湖底水道的水流,来到一个人为开凿出来的水下洞穴,和同样被困于此的闷油瓶小哥、胖子、黑眼镜相遇了。
在吴斜的唾骂声中,小郎君和“失踪三人组”互通有无,彼此了解对方是如何来到这个洞穴;及小哥、胖子几人在此处一天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出乎吴斜意料的是,吴斜自己和“三人组”都无法言明,吴斜到底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胖子几人隔壁的洞穴,继而让过来取水的胖子发现的。且目前问题的重点在于,他们所在这个类似矿坑的洞穴,没有任何出口,亦或者说,这里有出口,但他们找不到。
吴斜不禁苦笑起来: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靠坐在地上的黑眼镜身边,似乎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反光,好像……某种爬行动物或鱼类的……鳞片?
他揉揉眼睛,再度定睛一看:是根手指粗,好像绳子一样的“细长条”?但因为黑眼镜的衣服是黑色,那根“细长条”也是黑色,所以看得并不真切。
倒是黑眼镜注意到小郎君的视线,挂着怪笑,主动解释道:“是小少爷身边的蛇神爷爷。”
烛九阴?!
这个答案让吴斜吃了一惊,“他……烛九阴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不是该在弟弟身边吗?吴斜想。
“当然是因为……”黑眼镜刚想再解释两句,就敏锐感觉到自己身后,自打他和哑巴、胖子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一开始几小时还有些行为、动作,之后几乎一动不动的黑鳞小蛇,有了动静。
蛇缓缓抬起上半身,悄无声息把头转向自己几米开外的小郎君,用在光线并不强烈的环境中,也显得熠熠生辉的豆豆眼,和小郎君四目相对了。
吴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危!
蛇在几个人类(尤其是吴斜),非静止画面的静止了几秒,谁也不知道蛇下一步想干什么,保持安静乖巧总没错的想法中,吐了吐蛇信,然后——
突然朝寒毛已经炸起来,感觉大事不好的小郎君处,凌空蹿了过去,且在这凌空的瞬间,完成从小蛇到巨蛇的变化!
睁着一只硕大紫色横瞳,看上去分外可怖,大约只有吴歧会觉得可爱的巨蛇,毫无悬念把脚下仿佛生根、冷汗瞬间溢满全身,被吓得完全动弹不得的吴小狗,圈在自己粗长蛇身勾勒的圈里;从小狗身后逼近的大蛇脑袋,和已经眯起,写满狡诈和不怀好意的蛇瞳,紧紧锁在吴斜脸上,好像在琢磨,把眼前愚蠢又渺小的人类先杀后吃,还是直接活吞。
“你……你想干什么?”尽管大脑一片空白,腿也抖如筛糠,但小郎君还是硬生生吞了口口水,强作镇定地问。
虽然不知道烛九阴,怎么就“毫无缘由”对他发难了,但他赌烛九阴不敢真对他怎么样——否则蛇没法儿和弟弟交代。
烛九阴“嘶嘶”两声,似乎对吴斜说了什么,但小郎君不是少爷那样“天赋异禀”“有特异功能”的人,完全无法理解蛇的语言。
不过不理解也不要紧,因为蛇马上身体力行,让小郎君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吴斜在心脏宛如擂鼓,好像下一秒就会“夺身体而出”,大喊“我要辞职”,并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狂跳中,感到一阵儿天旋地转,接着就是身体完全失重的感觉。
他眼前一花,头重脚轻地异样,让他忍不住“啊啊”大叫。等他惊魂未定地回过点儿神,就发现眼前所有人和景物,都发生诡异的倒转,头下脚上……不,不是人和景物在倒转,是他在倒转!
他被烛九阴倒吊起来了!
且在这种情况下,烛九阴硕大的紫瞳依旧能和他平视——这说明他的头,至少离地有一两层楼那么高。这种刺激,简直不是刚才那种让蛇包围,但脚还能切实踩在地上的刺激可比的,这特么……太太太刺激了!
“啊啊啊啊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刺激过头的小郎君,完全顾不上脸面,惊恐地大叫:“小哥!胖子!救我!救我——!”
救你?烛九阴在心中冷笑:本大爷看谁敢?
一来就打扰本大爷睡觉,还敢直呼本大爷名字?谁给你的狗胆?
吴歧喊本大爷“烛九阴”,本大爷不挑他的理;可你这个弱鸡人类,该喊蛇爷什么?
“烛九阴”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喊的?
而且,吴歧不让你下水,你非得要下水,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是吴歧在意的事,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big胆!又菜又爱玩儿,丝毫不让吴歧省心的狗东西!
觉得吴小狗忒没规矩,还不懂事的蛇神爷爷,每在心里想一句,就多一分怒气。
为表明“对吴斜出现在这里,并不赞同;且对吴斜所作所为,很不喜欢”的态度,蛇爷仗着自己“蛇高蛇大”,用尾巴拎吴斜跟拎小鸡崽儿似的,当即就给吴斜安排了个“旋转大礼包”:一字甩、八字摇、自转、公转、大旋转;顺时针转完了,逆时针转。主打就是“身体在前面晃,灵魂在后面追”。
想知道人进入滚筒洗衣机是什么感觉吗?问吴斜就对了。
于是偌大的洞穴里,满是小郎君带着绝望和崩溃的惨叫声,堪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胖子和黑眼镜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吱声(前者自知打不过烛九阴,后者有求于烛九阴);只有好像对一切充耳不闻、好像魂归天外的闷油瓶小哥,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