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默念一百次“弟大不中留,弟大不中留”后,到底是关爱弟弟的心,占了上风,江晏清干咳一声,试图吸引身边这两人——主要是对面那个狗东西的注意。
“我这边一时还想不到什么,在渔城的故旧,能帮到稚兰,你那边呢?”江晏清问季唯甫道。
这是在问季唯甫或季家,在渔城有没有什么人脉,或在京城有没有什么可信之人,能安排到渔城,配合自家弟弟工作。
总之,纵然渔城的那位老书记邝易德,看上去好像很欣赏吴歧,亲自和领导开口要人,当兄长的也不放心,弟弟在当地连个可信、可用之人都没有,就一头扎进那情况复杂的“豺狼窝”。
并且……有没有人脉是一回事,这个人是什么职务和岗位,也很重要。既要“实用”,还得看渔城当地,有没有位置可以安排。季唯甫顺着江晏清话中的意思,产生了更深的考量。
不过位置的安排,大约可以让大领导或谢舅舅帮忙,再和渔城那边打个招呼。领导们之间通过气了,事情就好办很多。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人选。
这么想着,季唯甫就斟酌着开口道:“我个人建议,还是在公检法一系找个人选,唔……优先考虑帽子部门吧,毕竟渔城人员构成复杂,还靠近越国边境,阿兰的安全是首要问题;而且帽子部门属于实权部门,要是能安排过去一个,对阿兰也是个底气。”
“好。”对季唯甫的考量和建议,江晏清没有异议。且公检法不分家,他和季唯甫本身做监察工作,在帽子部门找个人,安排到弟弟身边,比在其他部门找,有先天优势和便利。
“那我回去,和家里通个气。”江晏清说。
这种事肯定是要和家里长辈说的,毕竟以他们当前的级别,不足以靠自己做到跨省调动干部这种事。
“方向有了,具体人选呢?”江晏清又问。
“我心里大概有个人选,只是现在还不好说。一来,我得先去探探人家口风,二来,也得找机会让阿兰见见人。”
说着,季唯甫把目光转向吴歧,似是有些无奈地说:“要是不合阿兰眼缘,或和阿兰合不来,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尽管他知道,自家祖宗没那么幼稚,不会把个人好恶,带到工作中去,但双方相处融洽,甚至愉快,总比只能搞“面子工程”强吧?
且如果双方只能“做面子”,私下一点儿沟通、交集都欠奉,那很多事,这个人是不会主动提醒祖宗,为祖宗考虑的。那他找这个人,还试图把人家一并安排到渔城去,不就没意义?
江晏清也悉知自家弟弟的脾性,知道季唯甫为何要考虑这个问题。他亦是一叹,道:“那就先这样儿?我们各自做各自的准备工作,叫稚兰和你心中人选见面的事,你和稚兰自己商量,我不参与。”
季唯甫“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除了这个“人选”的事,他目前还在抓紧时间,收集渔城各级班子,主要领导同志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每个人在圈子里的履历、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他得在阿兰正式“入职”渔城前,把这些情况收集好,并找机会和阿兰沟通一下,让自家祖宗对这些人,尤其是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大致心里有个数,别阴沟里翻船了。
但这些,目前不必说给祖宗或江晏清听。
两个年龄较长的男人,又各自啜了杯茶,眼见来茶馆儿的时间也不短了,该聊的事也都聊完,江晏清就准备让季唯甫滚蛋,自己带弟弟回家吃中饭。可就在这时,吴歧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吴歧掏出手机一看,一个会定期出现在他手机屏,但这个“定期”因为对方很“懂事”,绝不会轻易破坏定好的规矩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他视野里。
且这个名字,前天才因为自己交代给他的差事,和自己联系过……
年轻人的表情眨眼间就冷了。他很清楚这种“事出反常”,意味着什么,故而眉心也跟着蹙了一下。
“哥,唯甫,我接个电话。”吴歧说。
说罢,他也不等点到称谓或名字的两人回应,就自顾自从座位上站起身,朝茶室外走去,只留下或怔愣,不知道弟弟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或因吴歧的动作、表情,同样眉心微蹙的人,相对而坐。
“这是怎么了?”江晏清见弟弟的身影消失在茶室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自己的好朋友,“你听稚兰和你说,他最近工作和生活上,有谁给他找不痛快了吗?”
“没有。”季唯甫说:“除了马上要去渔城这件事,一切正常。况且,阿兰的才能你也知道,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能让阿兰露出刚才那种样子。”
私下耍脾气是有的,但只看到一个来电显示,就表情骤变的情况,实属少见。
男人摩挲着自己跟前,空无一茶茶杯的边沿,神情凝重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几个呼吸后,他突然问对面的江晏清道:“你知道阿兰身边,有没有叫“和尚”,或绰号是“和尚”的人?”
是的,他看到了年轻人的来电显示,虽然只是一瞬间,眼角余光的一个扫视。
江晏清一愣,不知道季唯甫何出此言,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和熟稔,还是促使江晏清先仔细思考了季唯甫的问题。
他认真想了想,确定自己脑子里,没有任何这个称呼匹配的信息,才轻轻对好友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那……阿兰信佛?”季唯甫又道。既然不是有人大名就叫“和尚”,也不是外号,那就只可能是职业了?
尽管以某人对心仪之人的了解,吴歧没有这种倾向,但还是要问问清楚,排除任何一种,他能想到的可能。
这次江晏清没有任何迟疑地果断摇头,“没有。再说,咱们都是该信奉唯物主义的人,信这个,不合适。”
季唯甫也明白这个理儿,因此没有多说,只是眉心蹙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