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风带着水汽,轻轻拂过魏无羡的发梢。他捏着那方月白抹额,指尖像沾了蜜似的微微发黏,心里头乱糟糟的,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
蓝忘机转过身,看向寒潭深处。潭水清澈见底,映出他略显紧绷的侧脸,耳根的红意被水光衬得愈发明显。他方才那句“拿着”,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勇气。
蓝芷见两人好像没话说,于是,她蹦了下,故意晃了晃自己完好无损的脚踝,笑嘻嘻道:“哎呀,我的脚好像不疼了呢!”
魏无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又气又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小丫头,竟敢骗我!”
蓝芷往蓝忘机身后躲了躲,探出小脑袋做了个鬼脸:“谁让小爹爹和小父亲总不开窍呢!我这是帮你们呀!”
“帮我们?”魏无羡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见蓝忘机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攥着抹额的手上,轻声道:“回去吧。”
魏无羡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白色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心里那点被捉弄的恼怒不知何时散了,只剩下满胸腔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乱麻。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抹额,卷云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什么。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蓝芷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偶尔回头看看并肩而行的两人,见他们一个低头攥着抹额,一个垂眸看着地面,忍不住偷偷笑。
快到静室时,魏无羡终于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蓝湛,这抹额……”
“你拿着。”蓝忘机打断他,脚步没停,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魏无羡愣在原地,看着蓝忘机走进静室的背影,手里的抹额仿佛有了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蓝芷说的“未来会成亲”,想起蓝景仪说的“含光君对魏前辈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些话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转,搅得他心湖乱成一团。
他低头笑了笑,把抹额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怀里贴身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
“魏前辈,你发什么呆呢?”蓝景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含光君都让你拿着抹额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魏无羡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蓝景仪见魏无羡这副模样,笑得更欢了,索性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魏前辈,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含光君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他要是对您没意思,能让您碰他的抹额?还让您一直拿着?”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小孩子家懂什么,说不定他就是觉得我不是故意的,懒得计较罢了。”
“懒得计较?”蓝景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了挑眉,“魏前辈您可别逗了!含光君那性子,别说抹额了,就是旁人不小心碰了他的衣角,他都得皱半天眉。也就对您,他才这般……这般纵容!”
魏无羡被蓝景仪怼得哑口无言,佯怒道:“就你话多,在蓝家议论长辈,小心我让蓝湛罚你抄一百遍家规!”
蓝景仪闻言,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别别,魏前辈,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可不想体验抄家规的滋味,未来被罚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蓝芷这时候跑出来,“小爹爹,你不喜欢小父亲吗?”
魏无羡被蓝芷这直白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向静室的方向,那里的窗棂后,隐约能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他干咳两声,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
蓝芷却不依不饶,小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琉璃眼里满是认真:“我就是想知道嘛!小爹爹要是喜欢小父亲,就该像未来那样,整天黏着他呀!”
“谁、谁黏着他了?”魏无羡的脸颊微微发烫,嘴上硬邦邦地反驳,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在寒潭边,蓝忘机那句“拿着”,还有他耳根那抹经久不散的红。那画面像颗小石子,在他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蓝景仪在一旁看得直乐,故意拉长了声音:“哎呀,某些人啊,嘴上说不黏,眼睛却老往人家窗边瞟呢!”
“蓝景仪!”魏无羡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敲他的脑袋。
蓝景仪见状连忙躲到蓝芷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冲魏无羡做鬼脸:“魏前辈恼羞成怒啦!我说的可是实话!”
魏无羡气笑,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却被蓝芷张开小手拦住:“小爹爹不许欺负景仪哥哥!”她仰着小脸,眉眼弯弯,“小爹爹要是真不喜欢小父亲,怎么会把抹额贴身收着呀?我都看见了!”
这话一出,魏无羡的动作倏地顿住,下意识按住胸口——那方月白抹额被他塞在里衣,隔着布料,仿佛还能触到蓝忘机身上清冽的皂角香。
魏无羡被小姑娘戳穿心思,脸颊烫得更厉害,佯怒着刮了下蓝芷的小鼻子:“就你眼尖!再胡说,小爹爹可不带你去山下吃糖人了。”
蓝芷却不怕他,反而拽着他的手往静室方向扯:“我才没胡说!小父亲肯定也喜欢小爹爹,不然怎么会把贴身的抹额都给你?走嘛走嘛,我们进去找小父亲,你跟他说清楚呀!”
魏无羡被她拽着,脚步踉跄了两步,目光落在静室紧闭的门上,心头那点慌乱与悸动缠在一起,像被风吹乱的线。他嘴上还犟着:“说什么?说我不是故意扯了他的抹额?这话方才不是说过了?”
“才不是说这个!”蓝芷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是说你喜欢他!小爹爹你要是不说,小父亲那么闷,肯定也不会说的!”
蓝景仪也在一旁帮腔:“芷芷说得对!魏前辈,喜欢这种事,总得有个人先开口吧?含光君那性子,就算心里翻江倒海,嘴上也只会说‘尚可’,您总不能等着他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魏无羡被两人说得无言以对,心里像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又羞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