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疯了一样扑过来:\"我知道你们藏了粮!那天小翠...\"
\"啪!\"老太太一耳光把她打懵,\"惦记你大嫂的镯子?\"她扯开柳氏衣襟,翡翠耳坠露了出来,\"当年偷的嫁妆,也该还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崔仲赔罪告终。老太太看着跪在院里的夫妻俩,扔出个粗布口袋:\"最后一次。再敢来,我让老大报官。\"
袋里滚出几个粗大的芋头,沾着泥像是刚从地里刨的。柳氏还要闹,被崔仲死死拽走。老太太站在门廊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放任眼泪打湿前襟。
地窖里的粮堆日渐低矮,换来的金首饰却装满檀木匣。周氏开始每餐往粥里掺麸皮,老太太装作没看见她深夜对着米缸发呆。
这日城里传来消息,流民抢了县衙粮仓。老太太连夜召集全家,地窖第一次在周氏面前打开。
\"三百石?\"周氏腿一软坐在米堆上,\"娘什么时候...\"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太太把钥匙塞给她,\"明日官府要来征粮,你带着巧姐去山里躲躲。\"
崔伯急道:\"娘呢?\"
\"我留下。\"老太太抚过装满金银的匣子,\"这些够买我们全家的命。\"
五更天,周氏抱着巧姐钻进地窖夹层。老太太端坐正堂,看着差役踹开院门。领头的是个独眼军官,刀尖挑开米缸盖:\"就这些?\"
\"军爷明鉴。\"老太太颤巍巍递上木匣,\"实在只有十石存粮...\"
金镯子在晨光下晃花了人眼。军官掂了掂匣子,突然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转头喝道,\"搬粮!\"
马蹄声远去时,地窖里还剩五十石粮。老太太瘫在太师椅上,看着周氏哭着给她包扎手上的刀伤——方才夺刀时划的。
\"哭什么。\"老太太扯出个笑,\"明日让老大去黑市,粮价该涨到二十两了...\"
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远处隐约传来哭嚎声。小翠熬着止血的草药,突然小声说:\"今早看见二爷在吃树皮...\"
老太太握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檀木珠子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向窗外那轮残月,恍惚又看见崔仲周岁时抓周,胖嘟嘟的小手攥着拨浪鼓咯咯直笑。那时老爷还在世,崔家大宅整日飘着桂花蜜的甜香。
“娘?”周氏端着药碗进来,青瓷碗沿还凝着白雾,“该喝药了。”
周氏说到:“娘再怎么说也是亲骨肉...”话音未落,巧姐抱着布偶冲进来,发间的绢花歪歪扭扭:“祖母别生气!我把麦芽糖留给小堂弟了!”
寂静如潮水漫过堂屋。老太太盯着孙女泛红的脸颊,想起前世巧姐饿得直哭,自己却把她的牛乳倒进崔仲碗里。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别过脸去,任浑浊的泪水砸在袖口:“都出去!”
深夜的梆子声惊飞寒鸦。老太太摸黑走到地窖,煤油灯照亮堆得齐整的粮袋。她数着剩下的五十石粮食,突然听见窸窣响动。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周氏踮着脚尖,怀里紧紧抱着半袋糙米。
“你要去哪?”沙哑的声音惊得周氏浑身一颤。糙米洒落满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太太拄着拐杖逼近,看见儿媳鬓角新添的白发——那是被自己用竹条抽打的地方,如今还留着淡淡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