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他在宫道上“偶遇”郭胜,往对方袖中塞了一卷帛书,正是三年前何皇后兄长经手的河工账目。
郭胜把帛书转交给刘宏时,皇帝正在抚摸王美人的翡翠耳坠。
看到“何进”二字,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朱笔在奏折上洇出一个血红的圈,下令道:“传旨,让卢植提前赴任冀州刺史。”
十常侍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分赃,赵忠掂着新到手的东珠,冷笑道:“陛下这是要借黄巾军的手,洗掉何进的羽翼啊。”
张让却盯着冀州地图上常山国的位置,那里藏着他们私藏的五千副铠甲。
三天后,郭胜押送二十车“军饷”出洛阳。
每辆车的底板都夹着十常侍与黄巾军交易的密函,而最前面那辆车的夹层里,藏着刘宏要送给黑山军的鎏金虎符。
官道旁的茶摊里,何皇后的人马正在清点弓弩,他们接到的密令是“遇到劫匪可以舍弃货物保命”。
当夜暴雨倾盆,郭胜在驿站里灌醉了押运官。
他把十常侍给的迷药倒进井里时,听见马厩传来夜枭的啼叫声,这是张让约定的接应暗号。
子时整,三百个蒙面人冲进驿站,却撞上了埋伏好的羽林卫。
混战中,郭胜躲进粮车,摸到刘宏暗藏的磁粉,这才惊觉所谓的“军饷”全是掺了铁屑的假金砖。
黎明时分,郭胜带着烧伤逃回洛阳。张让亲自给他上药,说道:“陛下下棋,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做为棋子。”
赵忠在一旁擦拭着染血的匕首,接口道:“王美人泉下有知,该庆幸自己死得早。”
温明殿里,刘宏正在听羽林郎禀报劫案的情况。得知郭胜生还,他拍手大笑道:“好!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案头摆着新到的密报,上面写着十常侍昨夜在密室争吵的消息。他蘸着朱砂批阅,突然将笔掷向东北方位,那是王美人故乡常山国的方向。
……
赵忠的指节敲在乌木案上,三声闷响,惊得烛火一阵摇曳。
他死死盯着信笺末尾用朱砂写的“清查掖庭”四个字,突然把密报拍到张让面前,质问道:“西园八校尉换了四个,你安插的那个亲信怎么没通风报信?”
张让手上的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青芒,他慢悠悠地抽出压在密报下面的绢帛,说道:“陛下上个月初七临幸的林美人,是曹节进献的。”
他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绢帛上的胭脂印,接着说:“昨天太医令说,林美人脉象显示怀的是双生子。”
这时,两人之间的铜漏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滴答声。
赵忠猛地站起身来,腰间的金鱼袋一下子撞翻了茶盏,大声说道:“那老东西是想学汉灵帝?想用皇子来制衡我们?”
褐色的茶汤在青砖上蜿蜒流淌,形状如同蛇形,张让穿着皂靴的脚精准地踩住了“蛇头”。
“所以有人急着向陛下表忠心了。”他从袖子里抖出半截断箭,“今天清晨北宫卫士换防,羽林郎的腰间多了这个。”
箭镞上的“郭”字沾着新鲜的血渍,赵忠的瞳孔瞬间收缩。
三更的梆子敲响第二声的时候,十张紫檀椅已经围成了一个半圆。
段珪的裘衣上沾着夜晚的露水,夏恽的玉带扣歪向一边,可却没有人敢抬手去整理。
张让数着漏刻里落下的水滴,一直等到曹节最后一个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门。
“郭胜七天前领了尚药局的差事。”张让突然开口说道,吓得高望手中的暖炉都掉到了地上,“昨天陛下喝的安神汤里,多了一味莨菪子。”
说着,他拈起案桌上的干药草,碾碎后,汁液在指尖泛出幽蓝的颜色。
赵忠的佩刀突然拔出半寸,说道:“上个月查抄巫蛊案时,搜出来的莨菪子可都登记在册了?”
他的刀尖有意无意地指向侯览,“听说郭常侍最近得了一匹大宛马,毛色比中常侍的官服还红。”
密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程旷的喘息声变得又粗又重。
张让突然把药草撒向烛火,爆燃而起的蓝色火焰中,十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鬼魅一般。
“明天放出风声,就说陛下的私库里存放着立储诏书。”他的声音像钝刀在青石上刮过,“谁第一个跑去永乐宫报信......”
未央宫的更漏水滴到寅时,刘宏正在摩挲着新刻的玉玺。
当值的宦官跪在台阶下,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青砖,回禀道:“十常侍正在查尚药局的档案。”
年轻的帝王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用朱笔在奏章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让郭胜去查,查得越仔细越好。”
五天后,郭胜捧着药渣跪在德阳殿前的时候,后脖颈突然贴上了一把冰凉的刀刃。
“常侍的手段可真厉害啊。”张让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连太后的安胎药方你都敢动手脚。”
他的靴尖碾碎了一片莨菪叶,汁液渗进了金砖的缝隙里。
赵忠用刀鞘挑起郭胜的下巴,说道:“你养子昨天在赌坊输掉的,可不是普通的玉佩。”
沾着血的半块虎符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郭胜的瞳孔里映出十道阴影,赵忠接着说:“说吧,陛下答应给你什么了?是万两黄金?还是关内侯的爵位?”
子时的梆子声在宫巷里响彻,郭胜瘫倒在刑凳上,手腕间的铁链叮当作响。“陛下......陛下说等皇子出生......”
他断断续续的话语被张让的银针打断,“别急,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三天后的早朝,郭胜像往常一样站在御阶的右侧。
只是当刘宏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里缺了半截指节,裹着渗出血迹的丝帕。
散朝的时候,赵忠“不小心”撞翻了郭胜的笏板,玉板背面赫然刻着新换的北军将领名录。
“常侍们果然是齐心啊。”刘宏把玩着郭胜献上的密函,对着阴影里跪着的影卫轻声笑道,“去告诉张让,他选的这个替死鬼还不错。”
染血的丝帕飘落到火盆里,腾起的青烟中,十常侍的轿辇正朝着新落成的赵府别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