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江南,藏雨剑庄。
初夏的江南还未起蝉鸣,李泽岳躺在晃晃悠悠的躺椅上,眯着眼睛,嘴里还轻哼着什么。
屋外太阳大的很,将大地炙烤的如同蒸笼。
屋内……硕大的冰壶就放在李泽岳的躺椅旁,山字号新做出的风扇正呼呼地吹着,带着寒意与水汽,让那人惬意无比。
晓儿坐在一旁的桌前,左手拿着一杯冰饮子,右手往嘴里塞着冰葡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话本。
这就是主仆两人的惬意时光。
“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总督大人。”
门外传来柳乱的声音。
李泽岳咂吧了下嘴,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侧了过来,但眼睛还是闭着,道:
“进。”
门被推开了,带着一股子热气。
柳乱转过身,关上了房门。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柳神捕的伤,总算是养好了。
李泽岳长长叹了口气,
这天……怎么还不下雨啊……
“总督大人,那个叫做石煤的男子,已经被下官和姑苏城十三衙门的兄弟严刑审问了七日,用的是诏狱审讯的标准。
下官以为,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吐出来了,再问,就是他七岁还尿床的事情了。”
柳乱拱手道。
“嗯。”
李泽岳侧躺在躺椅上,蹭了蹭软和的枕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石煤,是祁万化在青回堤之战时抓回来的俘虏,被称作“石先生”。
精通医术,修行巫神教功法,
他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了。
国师府的人。
这些日子,李泽岳从他嘴里得到了很多的消息,得知了张回与北蛮和祁王的秘密计划,
昨日,北边来信,带来了祁王谋反和北蛮南下的消息,证实了石煤的话。
对此……李泽岳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既然他那英明神武的皇帝老子早就知道了张回的计划,那北蛮那边,想来父皇也早有安排。
用不着自己操心。
这场大战终究是会爆发的,在他离京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所能做到的一切。
十三衙门总舵有镇抚司张旭、经历司刘洋,再加上一个血屠夫林石的相好,那个孤身在敦煌待了十数年的奇女子六娘。
有他们几位经验丰富的主官掌舵,还有自己在后面为他们撑腰,十三衙门的运行定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江南这边,万事也皆有钦差钱立升和陆正狄操心,官场的大洗牌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采律司的屠刀终于高高举起。
采律司颂部的官员来找过自己几次,自己现在名义上是有调动采律司的权力的(皇帝让大哥给的),也是名义上整个江南道身份最高的人,采律司身为皇家的刀,做事自然要前来请示李泽岳。
一次两次三次的过来,采律司官员终于确定了二殿下并没有插手江南事务的想法,也就不再过来打扰了。
只不过,每处理完一名江南道官员,还是会有采律官悄悄地把条子递过来,上面详细记录了被处理官员的一切。
同时,随着那些官员们的倒台,暗地里受他们庇护的一些江湖势力也裸露在了世人面前,江南的江湖,逐渐变得暗流涌动。
山字号,是江南乃至大宁鼎鼎有名的大商号,其商铺布满了大宁各地,商队的足迹甚至到了极西之地。
这家商号,是靠着一款名为香水的东西起家的,一经面世,便受到了大宁贵妇人们的广泛追捧。
后来,这家商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一款全新产品,覆盖面极广,商品种类极为丰富,甚至有许多都是惊世骇俗之物。
比如……妄图取代肚兜的胸布,妄图取代亵裤的贴身小裤,以及……各种各样的闺房夫妻之乐的衣物。
种类样式之繁多,数不胜数。
甚至,山字号还有号称取代角先生的事物,号称更舒适更润泽不失坚挺……
虽然表面上山字号被骂的很惨,但暗地里此类商品一直是商号利润的大头,也不知为何……
这些日子,山字号和春归楼的脚步也丝毫未曾停住,一个抢占市场份额,一个疯狂拓展势力。
据说……金陵的新漕帮暗地里已经是春归楼在掌控了。
因此,看似李泽岳这些日子一直在藏雨剑庄闲坐,其实……
其实也确实如此。
不是他不想干什么事,只是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山字号的掌柜们一个个鬼精鬼精,由府上的阿大统领,兴冲冲地在江南商界冲锋陷阵,根本用不着他多指挥。
江南官场的事他更不好插手,从小到大,他心里最清楚一件事,
父皇给你的,你才能要,他不给你,你不能偷偷下手。
再说了,他也懒得在官场上布局什么东西,没有这个必要。
且不说他爹和他哥管不管他,就算是他权欲熏心,要跟他大哥抢椅子了,他也没信心在权谋上和他大哥较劲。
开什么玩笑?
漕帮,非常重要,事关江南经济命脉,现在张回已死,这个势力自然要掌握在朝廷手里。
他已经安排采律司官员去和现任漕帮帮主见面了。
能碰什么,不能碰什么,他心里清楚,他也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他们兄弟二人心里起隔阂。
把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家老爹,准没错。
事情太多太杂,江南又太过重要,此时江南乱局还没平息,李泽岳认为自己身为皇子,有必要继续待在江南当如意金箍棒。
终于回过神来,李泽岳长长舒了个懒腰,嘴里还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吓得晓儿打了个哆嗦。
“柳乱啊,既然那人没用处了,就砍了吧。”
“下官领命。”
柳乱抱拳,推门走出了房间。
李泽岳从躺椅上坐起来,揉了揉脸,道:“晓儿,什么时辰了?”
“殿下,已经午时了。”
晓儿乖乖答道。
“午时了啊,怎么那么快呢?”
李泽岳从躺椅上下来,推开门,向外走去。
晓儿连忙往嘴里又塞了个冰葡萄,跟在殿下身后。
此时李泽岳终于不用穿陆瑜的衣服了,山字号阿大掌柜在得知自家殿下住在藏雨剑庄的当天,就派人送来了一堆殿下需要的生活用品。
阿大是府上的老人了,资历最老的那一个,如果不是需要他在外掌管山字号,阿大才应当是王府的大管家。
要不然,为啥阿大叫阿大,
乔四叫乔四?
藏雨剑庄建在西山上,还好是建在山上,若不然李泽岳怀疑自己能被这太阳给晒死。
主仆二人走出了陆瑜的院子,向半山腰间走去。
那里有一座竹轩小院,那是姑苏的院子。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剑庄弟子,看见李泽岳后,脸色都先是一滞,然后再强装无事地向他拱拱手,摆个笑脸。
剑庄弟子们就很不理解,您要在这住就在这住了,咱把身份摆明不行吗,非得藏着掖着,弄的我们恭敬也不是、客气也不是,只能陪你在这玩微服私访的戏。
李泽岳也朝对面那剑庄弟子笑了笑,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向竹轩小院走去。
那剑庄弟子回头,看了李泽岳一眼,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心情既是无奈又是复杂。
自家养的花,终究是让人家摘走了啊。
走到了半山腰间,东侧出现了一条小路,很是静僻,树荫掩映,曲径通幽。
李泽岳和晓儿很是自然地拐了进去。
鸟鸣声不绝。
小路并不是很长,两人走着走着,便看到了那栋小院。
门没关,但李泽岳还是轻叩门扉。
“来了。”
轻灵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流淌进人心田里,便是一阵甘霖。
今天的陆姑苏穿着淡蓝色薄裙,头发扎了起来,略显俏皮。
“殿下,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姑苏略显意外,看着李泽岳带着笑意的眼睛,她又想起了殿下刚到山庄来的那日,不禁有些羞恼。
那天自己可能是看见他到江南来了,心里一激动,竟然忘了男女间的避讳,又是牵手又是抱抱的。
这根本就不对!
陆姑苏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再那么随便了。
“我们……来找你蹭顿饭吃。”
李泽岳笑着,和晓儿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温儿呢?”
“在里面做饭呢。”
陆姑苏指了指厨房,示意自己的小丫鬟就在里面。
“殿下,先进屋坐着吧。”
“好。”
李泽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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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不住了,昨天一点多码完字,翻来覆去不知道咋回事差不多六点才睡着,十点又爬起来,一直到现在。
长刀好像有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