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洛渊先到祠堂向父母与师尊的牌位请罪,又对殷魅离及一众师兄弟道了歉,随后转身离去。
他行色匆匆地赶到那处园林,抬眼便见柳如絮坐在石凳前,双手托着香腮,一脸憔悴。洛渊心头猛地一揪,涌上浓烈的心疼,下意识快步上前,想拥抱她、道歉,好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可就在这时,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露亚猛地现身,挡在了他面前。露亚语气带着几分埋怨:“洛渊大哥,你站在这里就行。姐姐现在不想让你离她太近。”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洛渊心上,让他难过得无以复加。他和柳如絮不仅是恩爱的情侣,更是早已对外宣告的夫妻,可如今她连靠近都不愿,这份疏离像针一样扎着他。但他清楚,这事怪不得柳如絮,终究是自己活该,是命运的捉弄。
于是,洛渊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远处,满心七上八下,压根没心思去留意露亚这些年长大的俏丽模样。
柳如絮就那样坐在石凳上,手肘支在石桌边缘,手托着香腮,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而洛渊则像根标枪似的立在一旁,身姿笔挺,一动也不动。
两个时辰缓缓流逝,日头都向西斜了些,柳如絮才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洛渊。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问责:“洛渊弟弟,如絮姐姐问你,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正式的婚礼?”
洛渊闻言,脸上瞬间爬满羞愧,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如絮姐姐,是我不好,一直忽略了这事。我一定尽快抽出时间,为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可柳如絮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目光淡然地看着他,又问:“洛郎,你我相伴这么久,你从未给过我一个像样的婚礼仪式。如今你却要去跟别的女人举行盛大隆重的订婚仪式,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依旧平静,眼眶却慢慢红了,委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这一问,像一记重锤砸在洛渊心上,他瞬间绷紧了身子,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无措与愧疚。
柳如絮没等他回应,又继续道:“楚瑶那件事,算你救人时身不由己,我可以不多作计较。可宁欣然呢?虽然我知道这里面牵扯着太多恩义纠葛,也明白你有你的难处,可……可这样对我,公平吗?”
洛渊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沉,直到此刻才明白事情真正的严重性。是啊,如絮姐姐是与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伴侣,可自己从未给过她一场像样的婚礼仪式。
这些年,他周旋在几段感情里,总想着要对每个人都保持尊重,却偏偏忽略了柳如絮最在意的细节——那些藏在深情里的委屈,被他一次次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他自知理亏,急切地想开口辩解:“如絮姐姐,我……”
可话刚出口,就被柳如絮抬手打断。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洛郎,你不必解释!若是自责道歉的话,我不想听。你的无奈,我能体谅。你要和宁欣然订婚也可以,但在此之前,必须先给我一个像样的交代,再去赴她的约。”
洛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头不由得紧锁。他暗自盘算:距离与宁欣然的订婚仪式只剩不到三十天,按规矩,十天前必须抵达明月三元宗,也就是说,留给自己陪如絮姐姐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天。这二十天里,要通知大陆上所有交好的宗门势力,要布置仪式,还要挑选黄道吉日……时间显然太仓促了。
一念及此,洛渊顿时陷入了纠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如絮见洛渊眸光里翻涌着纠结与犹豫,眼中的委屈与幽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惶恐与失望。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此刻又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打湿了衣襟。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做不到吗?”
洛渊看她这副模样——眼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连手都在微微发颤——心头猛地一痛,瞬间明白她是误会了自己。
他忙不迭地往前凑了几步,一把抓住她的如葱般的玉手,急声解释:“如絮姐姐,你别误会!这本来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只是……只是我在冥魔秘境耽误了行程,后面和欣然的订婚仪式,实在不好再往后推了。”
洛渊望着她含泪的委屈,语气里满是恳切:“如今只剩不到二十天时间,我是怕太匆忙,做不到最好,怕委屈了你,让你失望啊。你别哭了好不好?”
说着,他着急的举起三根手指,对着天空朗声道:“我对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如果有违心之言,我便不得好死!”
柳如絮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以及他举着手指认真发誓的模样,那份悬在心头的惶恐不安,顿时悄然散了大半。
又见洛渊急切地将脸颊轻轻贴在她手背上,眼神里的在意与关切浓得化不开时,她终究是悄悄松了口气。
柳如絮泪眼婆娑中朝洛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柔和了许多:“没关系。你我之间的婚礼,不必大费周章——只要圣元大陆两殿的前辈到场见证就好,其他无关人等,不必来了。”
洛渊见柳如絮松了口,悬在心头的巨石才算真正落了地。他眼中的急切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疼惜。他微微低头,用脸颊轻轻蹭着柳如絮的手背,指尖触到她手上的微凉时,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如絮姐姐,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千万别憋着。哪怕你气狠了,打我骂我都行,别再自己扛着这份难过,看到你这样憔悴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说着,洛渊自己也红了眼眶,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涌出心疼的泪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语气里裹着温柔,又透着无比的郑重:“婚礼的事,我一定拼尽全力,办得让你满意。咱不哭了好不好?夫人。”
末了,他刻意挤出一个憨直的笑容,想逗她展颜,可眼底那抹后怕与珍视却藏不住——刚才柳如絮那副绝望又委屈的模样,真是让他慌到了骨子里,生怕一个不慎,就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洛渊这份温柔又真切的在意,像温水淌过心湖,瞬间融化了柳如絮大半的郁结。她心里的气本就消得差不多了,下意识地想伸手将他拥进怀里,可指尖刚要碰到他衣襟,猛地回过神来:“柳如絮,你得把持住。”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被这臭弟弟三言两语就哄回去。这次既然已经摆开了架势,就得治得他服服帖帖,不然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他指不定又心一软,给你带回几个‘妹妹’来。”
思虑及此,柳如絮狠了狠心,压下心头翻涌的感动,脸上依旧维持着淡然。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洛渊俊逸的脸颊,指尖划过他微红的眼角,声音悠悠的开口道:“好了,如絮姐姐信你。”
顿了顿,她收回手,语气里依旧藏着不容置喙的疏离:“既然你都做了保证,就立刻回光明神殿操办此事吧。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洛渊初见她松口,眸光瞬间亮起欣喜的光,可听到后面的话,那点雀跃又淡了几分,柳如絮这话里虽有对婚礼的期待,却是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
露亚看洛渊握着姐姐的手贴在脸上发愣,小脸微红,带着点嫌弃凑上前:“洛渊大哥,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肉麻了。姐姐不是让你回去办正事吗?”
这声喊瞬间让洛渊回过神,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柳如絮如葱般的玉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的微凉,低声应道:“如絮姐姐,你好生保重,我这就回去着手操办我们的婚事。”
说罢他缓缓起身,转向露亚时,神色郑重了几分:“露亚,好好照顾你姐姐,拜托了。”话音未落,竟对着露亚深深鞠了一躬。
露亚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语气带着点娇嗔:“洛渊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这还用得着你特意嘱托?你和姐姐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故意板起小脸补充道:“当然了,比起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还是跟姐姐最亲。你以后可得老实点,再敢惹姐姐不痛快,我绝对劝她跟你和离!”
露亚这奶凶奶凶的模样,惊得洛渊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他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柳如絮,见她依旧神色淡然,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心里却又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难过与担忧——她这副疏离的样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洛渊讪讪地挠了挠头,挤出一抹尴尬的笑:“露亚说得对,这次都是洛渊大哥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柳如絮,眼神里满是不舍:“那…如絮姐姐,我这就回去操办婚事了。”
柳如絮依旧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那姿态分明是在说“你可以走了”。
洛渊望着她沉静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却也知道此刻不宜多留,只好深深看了她一眼,几步一回头满心不甘地离开了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