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善握着牛角柄短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刀刃贴着竹片游走时,竹屑飘得比蝴蝶风筝时更轻,在晨雾里几乎看不见,只有落在工作台的木缝里,才显出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细盐。他胳膊上的肌肉随着运刀的动作轻轻起伏,古铜色皮肤下的血管像江底的细流,顺着手臂的线条缓缓动——削到翅尖时,刀刃突然顿了顿,拇指在竹片尖端蹭了蹭,把原本有点尖的边角磨得圆润:“别削太尖,免得挂住纱。上次蝴蝶风筝的纱就被尖竹骨勾出个小洞,你没注意。”说话间,左手已经抓起另一块竹片,两片翅骨的弧度分毫不差,连翅脉的纹路都像从同一片蜻蜓翅膀上拓下来的,竹片边缘的纤维被刀刃刮得光滑,像被月光磨过。
林夜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瓶白胶,胶水瓶的玻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看着邹善削好的翅骨,指尖在竹片边缘轻轻一点——原本有点毛糙的竹纤维突然自己收紧,变得光滑如镜,连竹节处的小坑都被纤维填满,省得用细砂纸一点点蹭。“老爹,翅脉得留三道主骨。”他指着纱上的纹路,纱被晨雾浸得有点沉,垂在竹片上像片透明的叶子,“上次在江边看蜻蜓,主骨能撑起翅膀,从翅根到翅尖越来越细,不然飞起来会塌。”指尖在竹片上虚虚画了三道线,竹片“嗡”地轻颤一声,像应和似的,竹纤维顺着线条轻轻收紧,显出淡淡的纹路。
林昼抱着夏侯杰找的细银丝跑进来时,帆布鞋底在地板上蹭出“沙沙”的响。银丝在怀里缠成圈,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上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夏侯叔叔说这个能当翅脉!”他把银丝往桌上一放,银丝刚要散开,林夜指尖轻轻一挑,银丝突然自己舒展开,顺着竹片的翅脉纹路排好,连转弯的弧度都和竹片的纹路重合——是他嫌理顺银丝太费时间,昨晚特意在竹片上抹了层细铁屑,现在用点磁力,银丝就像被无形的手牵着,乖乖贴在竹片上,省得用胶水固定时打滑。
夏侯杰推门进来时,训练服的袖口还沾着草叶,是刚从安全局训练场跑回来的。他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训练服的领口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却没喘半口气。手里拎着个木盒,盒盖一打开,里面的亮片“哗啦”滚出来,小得像鱼鳞,在晨光里闪着虹彩,红的、蓝的、紫的,像把彩虹碾碎了撒在里面。“给翅脉镶点这个,”他把亮片往桌上一倒,肌肉随着动作鼓起时,训练服的领口被扯开点,露出锁骨处的旧疤——是当年抓走私犯时被铁丝网划的,疤上的皮肤比周围略深,像条淡褐色的细线,“我试过了,风一吹会跟着晃,像真蜻蜓停在草叶上抖翅膀,光斑能在地上转圈圈。”
邹善捏起片亮片往蝉翼纱上比,亮片的虹彩落在纱上,原本透明的纱突然有了生气,像蜻蜓翅膀沾了露水,在晨光里泛着流动的光。“镶在主骨两侧就行。”他忽然用刀在纱上轻轻一划,刀刃没入纱面半寸,再抽出来时,蝉翼纱像被晨雾切开似的,齐齐分成两片,切口连一根纱线都没乱,连纱上的虹彩都顺着切口对齐,“一片做左翅,一片做右翅,翅尖得对齐,不然飞起来会打转。”他用指尖在两片纱上各划了个小记号,“就像当年水师的船桨没对齐划不快一个道理,翅膀歪了,风就会从缝里钻进去,把风筝掀得东倒西歪。”
林夜看着那道切口,忽然想起上次老爹切莲子羹,也是这样一刀下去,莲子连芯都没碎,刀刃上还沾着点莲香,连羹里的桂花都没被刀刃搅乱,浮在汤面像朵小金花。他指尖在纱片边缘一点,原本有点卷的纱边突然自己展平,像被熨过似的,纱上的虹彩顺着纹路流动,像江面上的波光,连纱角的小毛边都自己收了起来,变得光滑如镜。
中午烤桂花糕时,烤箱的香气顺着走廊漫进技术部,混着蝉翼纱的草木香,像把软刷子刷过每个角落。邹善在糕面上撒桂花时,指尖捏着桂花轻轻抖,每片花瓣都落得均匀,像给糕铺了层金粉,连桂花梗都被他挑了出去,“多烤两盘。”他对扒着烤箱门的林昼说,林昼的鼻尖快贴到玻璃上,哈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下午去训练场,给兄弟们当茶点。上次蝴蝶酥他们说太甜,这个清淡点,配夏侯泡的菊花茶正好。”
林昼刚要应,突然指着烤架旁的竹篾笑出声:“哥,竹篾自己弯成蜻蜓尾巴啦!”那是做蜻蜓尾的细竹条,被晨雾浸得有点软,弯得像条小蛇,竹节处还沾着点露水,亮晶晶的。林夜正对着竹篾出神——这竹条得弯出自然的弧度,像真蜻蜓的尾巴,三节收尾,一节比一节细。他指尖在竹篾上一点,弯得太急的竹篾突然自己舒展开,弧度像真蜻蜓停在草叶上的尾巴,竹节处还渗出点细密的水珠——是法术逼出的潮气,比用火烤省半个时辰,还不会让竹条变脆。“省得烟呛着纱。”他说着,把竹篾往胶水里浸,竹条自己在胶水里转了半圈,胶水刚好浸匀每个竹节,连最细的竹丝都没落下,提起时还能看到胶水顺着竹节缓缓往下滴,像串小水珠。
夏侯杰进来拿豆浆时,正撞见林夜用指尖在桂花糕上画花纹。糕面上的桂花突然动起来,慢慢聚成只小蜻蜓,连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翅膀边缘的桂花还微微翘起,像刚停在糕上似的,连触须都用两根细桂花梗摆成,颤巍巍的。“这手艺能去开茶点铺了!”他笑着拍林夜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去,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孩子感觉到力道,“下午去训练场试飞蜻蜓风筝不?我让后勤把草坪浇了水,水汽足,风筝飞得稳,亮片的光斑也清楚。”
林昼立刻拽住他的训练服袖口,小手指在夏侯杰胳膊上划了道弧线,像蜻蜓点水的轨迹:“去!夏侯叔叔要帮我们举线轴!”他的指甲在夏侯杰胳膊上留下浅痕,布料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却被他拽得微微晃了晃。夏侯杰故意绷起胳膊,肌肉鼓起来,像块结实的木板:“拽不动了吧?等你多吃两块桂花糕,力气就大了。”
林夜却盯着蜻蜓风筝的骨架,指尖在翅膀上比了比:“等镶完亮片,刚才测了风速,下午三点东南风最稳,正好能飞起来。”他指尖在骨架上一点,两片翅膀突然自己张开,角度刚好能借风,像真蜻蜓准备振翅,竹骨“咔”地响了声,像关节转动的轻响,连银丝翅脉都跟着轻轻颤,亮片的虹彩在翅膀上流动,像活了似的。
镶亮片时,林昼总把亮片粘歪。他捏着胶水刷的小手有点抖,亮片在蝉翼纱上像调皮的光斑,刚摆好又滚到一边,在纱上留下小小的胶印,像颗透明的小痣。邹善放下烤糕的托盘,伸手帮他把亮片摁牢,指腹蹭过亮片的边缘,把边角压得服服帖帖,连亮片上的虹彩都顺着翅脉对齐,红的在里,蓝的在外,像真蜻蜓翅膀上的色带。“要顺着主骨的方向。”他的拇指在纱上轻轻划了道线,纱被他按得微微陷下去,“就像当年给船帆缝缆绳,歪了会被风扯松,蜻蜓飞起来就会晃,飞不高。你看这亮片,得像船钉似的,牢牢钉在主骨上,才不会被风吹掉。”
林夜在旁边看着,指尖在亮片边缘轻轻一划,散落的亮片突然自己归位,刚好在主骨两侧排成线,连间距都分毫不差,像用尺子量过。亮片在晨光里闪着虹彩,透过蝉翼纱映在工作台上,像江面上随波晃动的光斑,随着晨雾的流动轻轻晃,像活了似的。
下午去训练场时,蜻蜓风筝已经像只活蜻蜓了。蝉翼纱翅膀镶着圈亮片,阳光照过时闪着流动的虹彩,像把彩虹裁成了翅膀;触须上系着根细棉线,是夏侯杰找的钓鱼线,细得几乎看不见,风一吹就轻轻颤,像蜻蜓停在草叶上抖触须;连尾巴都缀了五根银线,每根线上都串着片小亮片,飘起来像蜻蜓的尾丝,在风里划出细碎的光轨。夏侯杰举着线轴,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线轴上的丝线是钓鱼用的尼龙线,细却结实,转起来“嗡嗡”响,像蜜蜂振翅:“看我的!保准让它飞成训练场最灵的蜻蜓!”
风筝刚飞起四米,突然往左侧偏,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亮片的虹彩也跟着歪,在草地上投下的光斑突然拧成一团。“左翼!亮片粘太密了!”林夜往前跑了两步,指尖对着左翼虚虚一按——原本有点沉的翅膀突然自己抬起来,竹骨“咔”地响了声,像被人轻轻托了把。风筝瞬间稳住,晃晃悠悠往上飞,蝉翼纱翅膀在风里展开,亮片的虹彩在草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一群小蜻蜓在追着大蜻蜓跑,随着风筝的飞动在草坪上划出蜿蜒的光带。
训练的特工们都停下了动作,有人举着水壶喊“再飞高点”,有人干脆躺在草地上,手搭凉棚往天上看,嘴里念叨着“这蜻蜓真灵”。林昼趴在草地上追风筝的影子,影子在草坪上滑来滑去,翅膀随着风轻轻扇动,亮片的虹彩落在影子上,像给蜻蜓添了层彩纹,影子突然被风吹得拉长,像蜻蜓突然加速,林昼“咯咯”笑着往前爬,追着影子跑,帆布鞋底在草地上蹭出“沙沙”的响。
“哥!你看它跟天上的鸽子打招呼呢!”他指着风筝掠过鸽群,银线尾巴“叮”地碰了下亮片,像蜻蜓在振翅,声音清得像露珠掉在荷叶上。鸽群被惊得飞起来,绕着风筝转了两圈,像在跟这个“大蜻蜓”玩。林夜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翻着安全局的训练计划表,指尖在“敏捷训练”那栏画了只小蜻蜓——下次可以把障碍跑改成“追蜻蜓”,让大家跟着风筝的轨迹绕障碍,肯定比绕桩有趣,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在障碍桩上缠圈绿绸带,像蜻蜓停的草叶,再系上小铃铛,被碰到时会“叮铃”响,像蜻蜓振翅。
收风筝时,夏侯杰正准备弯腰卷线,线轴上的丝线绕得有点乱,像团缠在一起的银线。林夜突然按住他的手:“我来。”他指尖在线轴上轻轻一点,散开的丝线突然自己往回卷,一圈圈绕得整整齐齐,连收尾的绳结都和渔民打的“活扣”一样,轻轻一拉就能解开,却不会自己松开。夏侯杰看得眼睛发亮,肱二头肌随着笑的动作鼓起来:“这招必须教我!下次收训练绳能省二十分钟,省下来的时间能多教林昼翻前空翻!”
回去的路上,邹善的帆布包沉得很。除了蜻蜓风筝、没吃完的桂花糕,还有林昼捡的亮片——他把最大的几片用棉线串起来,说要当窗帘装饰,挂在技术部的窗户上,风一吹能闪虹彩。林昼靠在林夜肩上,手里转着串亮片,亮片碰撞着发出“叮叮”的轻响,像串小风铃。“哥,明天能做个蜜蜂风筝不?”他的声音有点含糊,带着点困意,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像两把小扇子,“要黄黑相间的,像上次在油菜花田看到的蜜蜂,翅膀能扇动,飞起来‘嗡嗡’响。”林夜“嗯”了一声,指尖在车窗上一点,水汽凝成只小蜜蜂,翅膀上还沾着片桂花糕的碎屑,被风一吹化成小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像蜜蜂在飞,“用夏侯叔叔说的帆布,结实,能镶铃铛,飞起来会响,比蜻蜓风筝还热闹。”
邹善从后视镜里看着,忽然把车速放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