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长叹一口气,苏韫晴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他也顺势坐了下来。
“哎……这玉满楼,害人不浅呐!”
说着又看了一眼后面不人不鬼的秦远识。
“像你家表哥这样的,我见得太多了,从年初开始,直到现在,每天都有人因为这个死去,可我作为大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苏韫晴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道:“大夫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错,很明显这是有人有意为之,玉满楼就是他们敛财的工具。”
大夫点头:“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大良律法也没有规定人不能自愿服食令人上瘾的药,多少人将全部身家砸在了里面,最后连性命也不保啊,我是在城中家家户户叩门交代,不要碰那个东西,可依旧有人不听劝。”
说着手肘撑着扶手,按着自己太阳穴。
苏韫晴问道:“若是强行让他断掉这个药,中途会有什么反应?”
“痛苦堪比剥皮剔骨,没几个人能熬过来,就算侥幸熬过了这一关,后面只要听到逍遥醉三个字,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去服食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逍遥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说完又自嘲般的摇摇头:“可这怎么可能?既然已经有人炼制出了这样能轻易就获得暴利财富的东西,即便是朝廷想让它消失,也会有人为财而暗中操纵的。”
苏韫晴认同:“传说这逍遥醉吃了能让人如梦似幻,身陷仙境,所以很多人在不知道它的危害之前对它趋之若鹜,只有染上的人才知道它的毁灭性有多大,一旦人们的好奇心还在,就依然还会有人为了利益去炼制。”
“是啊,可我只是个小小的大夫,也不是官府……”
说到官府,大夫便止住了话题。
若不是在路上碰到了秦鱼,或许她还会寄希望于官府,可是很明显,现在官府是指望不上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贴好了膏药的秦远识。
剥皮剔骨,这便是他要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的代价,待到他熬过了这一关后,玉满楼便不复存在了。
苏韫晴道:“还请大夫为我们开一些镇定止痛的药来,我预备让我表哥戒掉逍遥醉,靠我们自己。”
大夫起身:“拿笔砚来。”
秦月娘一听还有希望,忙回屋将纸笔砚台都搬了出来。
大夫一边开药一边道:“老夫开的药有一定的止痛作用,但你要知道,即便是吃了这个药,他也依旧要承受旁人无法想象的煎熬和痛苦,如果你们下定决定要这么做,万不可因为看到他的痛苦就心软,一旦舍不得,就前功尽弃了。”
苏韫晴坚定道:“不会。”
拿过药方,秦月娘既是激动,又是担忧。
上一次秦远识满头鲜血望着她求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苏韫晴似乎看破了秦月娘的心思。
对她说:“娘,有我在,我会帮你,让他活过来。”
秦月娘不语,只是噙泪看着自己女儿一味地点头。
大夫收拾好医箱预备离去,秦月娘才想起自己哥嫂还需要看一眼,便带着大夫去了主屋。
苏韫晴走近秦远识,看着这个容貌上与离世的两位哥哥都有几分相似的人,终也像娘一样心软。
端了杯水放到他唇边:“表哥,喝点水,振作起来,我答应了娘,会将你的孩子找回来,你只要熬过了这个阶段,就能见到你的孩子。”
秦远识被秦飞一顿猛打,头脑现在是清醒的。
刚才他们的谈话他都有听见,看着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这样沉稳老练的替自己收拾着烂摊子,又想起来自己钻了空子,隐瞒姑母花掉了她寄来的钱。
一时无地自容到了极致,紧闭上眼睛,侧头不敢与她对视。
“喝吧,是你犯了错,难不成还要我来求你?”
这话一出,他又像个小孩一样乖乖的张开了嘴,慢慢的喝掉了一杯水。
“三妹妹,你不怪我吗?”
“我当然怪你,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才管你的,否则你烂在玉满楼我都不会去看一眼。”
“哦……”
“你欠了我的钱,四百两,还有你将祖宅抵押出去,需要一千六百两赎金,那赎金也要我朋友借给你,一共两千两银子,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
“我……我不会死的,我一定活下来……”
以儿时同他玩耍时他要强的性格来讲,这样激他是有用的。
只是这次面对的是逍遥醉……
所以要让逍遥醉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他便再没有复发的机会。
她坐在一旁问道:“表哥,你昨夜宿在玉满楼,可有听见或看见什么异常?”
秦远识垂眸摇头,苏韫晴只道是凌渊和秦鱼一切顺利。
却听见他说:“我在那吃了逍遥醉,顾不得外面的情况,三妹妹,你怎么突然来了?你还好吗?”
苏韫晴剜了他一眼:“我再不来娘亲都要被你害死,好了,看你这样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问你等于白费口舌,你回屋去吧。”
秦远识撑着扶手预备站起来,却发现轻飘飘的浑身无力,屁股刚离开椅子又跌了回去,碰到刚才被打的伤,痛得咬牙冒汗。
“三妹妹,我起不来!”
“沈公子……”
正在正屋关切询问秦月娘身体状况的沈慎听到后立马跑了过来。
“姐姐!”
苏韫晴指着椅子上的秦远识:“麻烦你帮我将他扶到屋里去。”
“好!”
两人离开后,苏韫晴也进了屋,正欲换上男装出门去打听一下玉满楼的情况,确保凌渊和秦鱼是平安的,还要去地窖看看那几人。
却不想瑶芳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来到苏韫晴面前,只瞪着鼻孔不说话。
“怎么了这样生气?咬牙切齿的!”
瑶芳愤愤不平地看着她,咬唇道:“大奶奶,这家人就不配你这么帮他们,若不是这是您亲舅舅,我,我真想立马把您拉走,别再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苏韫晴其实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想知道自己娘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在家里问不出来。
瑶芳刚好见到门口便有那爱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便自告奋勇地前去打听。
只说自己家里人预备将自己嫁到秦家来续弦,向他们打听这家人能不能嫁。
这下气呼呼的回来,必然是没听见什么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