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晴听了母亲的话,恭敬道:“舅母好,我跟着娘睡,自然是睡得甚好,只是昨晚委屈舅母了。”
“三姑娘这是哪里话?不委屈不委屈,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昨天晚上舅母呀,睡着了脑子有些糊涂,这不今天给你们送了新的被褥来。”
此时秦月娘已经替她梳好了发髻,苏韫晴转头一看,不光床上有了崭新的被褥,洗脸架上还多了几条雪白的棉帕。
“舅母这是?”
王美娥依旧是满脸堆笑:“三姑娘你是不知道,你娘啊,心疼你表哥更甚我和你舅舅,自从你表哥出了事,她,她为了给他筹钱,将自己的好衣服都卖到故衣铺去了,我这个做嫂子的看着不忍,可我也劝不住啊,你来的刚好,帮舅母劝劝你娘。”
苏韫晴看向秦月娘:“有这事?”
秦月娘只是躲避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不说话。
王美娥还说:“这家里没了丫鬟,我那不肖儿媳......哎,这家里的事情啊,我说我来,你娘非得抢着做,你说我也拿她没办法不是?”
苏韫晴长叹口气,或许王美娥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但以她对自己娘的了解,秦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是真的可以牺牲自己全部的。
看着王美娥这张与昨夜天差地别的脸,苏韫晴都怀疑昨夜的事情是不是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不知道她一个晚上经历了什么,变化这样大。
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想着去年家里出了事,舅舅不问缘由便带着表哥披星戴月赶去接母亲时的情景......
为了不让母亲和舅舅难做,她面色也和悦了下来。
“舅母,请恕晴儿昨夜无礼,晴儿给您道歉。”
王美娥一拍大腿,下巴一缩,嗔怪道:“哎呦,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你一个孩子,我这个做舅母的还能与你计较?”
秦月娘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看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苏韫晴道:“多谢舅母宽仁。”
王美娥指着门外道:“我看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早饭吧?待会吃好饭你舅舅要去私塾授课。”
二人跟着王美娥身后出了门,王美娥嘴里说个不停。
“你不知道啊,你来了后,你舅舅昨夜高兴的没睡着,天还没亮就出门买了你和你娘爱吃的菜,我说我来下厨,谁知道啊,人家瑶芳姑娘已经在厨房忙起来了,这不我都没插上手,要说还是大地方来的丫鬟,比有的人家的小姐都体面些。”
院子不大,没说几句话已经沿着回廊来到大厅了。
沈慎见着苏韫晴忙起身相迎,甜甜叫了声“姐姐”
苏韫晴知道他昨天是因为中过毒所以精神不济睡得早,遂问道:“沈公子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沈慎道:“睡了一夜,已经大好了,我昨夜入睡前还想着,今日定要带伯母去医馆抓几贴补身子的药来,我就等着你们起来呢,我们这便出发吧!”
秦月娘笑着拦下真欲出门的他,道:“沈公子,何必这样着急,还是先吃好早饭吧。”
“哦,对对对。”沈慎一拍脑门,“瞧我,都有些糊涂了,伯母身子弱,当是该先吃饭的。”
“沈公子这话说的,难不成旁人就不该先吃饭了?”
众人一看,瑶芳已经端着各色早点出来摆在了膳厅里的圆桌上,有粥有面有包子有小菜。
沈慎只得尴尬回道:“瑶芳姑娘说得是,姐姐,你也饿了吧?快来吃饭。”
苏韫晴只当他是个孩子,再加上心疼秦月娘,又担忧着凌渊和秦鱼的安危,没有多余的心思用在他身上。
便将他一把按到凳子上道:“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乱就行。”
沈慎赔笑道:“好,我都听姐姐的。”
王美娥看着苏韫晴将这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当个小厮似的对待,这贵公子还极尽讨好之态,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沈慎回头:“舅母,快请坐,您这样辛苦,当是该多吃些才是。”
王美娥心虚的笑着点头:“诶,那个她舅舅还没来呢,我去请他去。”
“嫂子你坐,我去吧。”秦月娘将苏韫晴往椅子上一按,转身去书房叫秦飞吃饭。
苏韫晴看着她从前本就消瘦的背影现在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片,像似被风一吹就会飘走一样,心又被揪成了一团,不觉皱起了眉头。
沈慎殷勤询问:“姐姐可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苏韫晴顺手拿了一个包子塞到了他嘴里:“没有,吃吧!”
王美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直到秦飞来了,她才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给他拉出椅子来让座。
笑容可掬道:“这都是瑶芳这姑娘做的,我有心都没帮上忙,看上去就很不错,快,大家快吃,千万别客气啊!”
秦飞坐下后,秦月娘便坐在了苏韫晴旁边。
苏韫晴起身问好:“舅舅安。”
他忙起身颔首,瞥见了旁边骨瘦如柴的秦月娘,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无所适从。
将妹妹接来家里一年了,从接来那天开始,王美娥便没有过好脸色,而秦月娘则是处处隐忍,受了委屈从不吭声。
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妹妹,他只好装聋作哑,借着教书备课忙为由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今日妹妹去叫他出来吃饭,他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自己妹妹一圈,发现她面黄肌瘦,手指粗糙,身似残烛......
与刚接来的那时竟已经是判若两人。
现在外甥女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他颤着嘴唇开口:“晴儿,你娘都瘦了,多让她吃点肉......”
苏韫晴往秦月娘碗中夹了一个肉包,瑶芳做的肉包皮薄馅儿鲜,香气四溢。
见秦月娘开始吃了她才抬头望着秦飞问道:“舅舅,表哥昨夜宿在玉满楼,天已经大亮了,他还不回来吗?”
一句话闻得刚咬下一大口包子的王美娥怔住了,汤汁顺着唇角往下又滴入了碗中。
秦飞咬着牙道:“我欲将他逐出家门,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听他这一说,秦月娘双眸又开始泛起水雾了。
苏韫晴拍拍她的肩,对着秦飞道:“舅舅,出了问题我们便想办法解决问题,这血脉亲情岂是一句话就能斩断得了的?谁不知他秦远识是您秦夫子的儿子?”
秦飞被她这一说,无地自容,正不知怎么回她好时,院门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