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内白炽灯明晃晃地刺着人眼,栀栀扶着江凛的手臂微微发颤,生怕动作稍大就扯到他后背的伤口。江凛顺从地躺在检查床上,余光却瞥见她紧抿的嘴唇,心尖不由得跟着发疼。
“放轻松,就是常规检查。”他想抬手安抚,却被心电监护仪的导线牵绊住,只能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哄她,“再皱眉,以后可就不好看了。”
栀栀轻哼一声,指尖却温柔地替他整理好衣领:“少贫嘴,好好配合医生。”她转身时,江凛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藏在行李夹层里那枚戒指——深蓝色天鹅绒盒子里,铂金戒圈静静躺着,内侧还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原本计划在天山任务结束后求婚,却不想被这场意外打乱了所有安排。
“江凛同志,开始检查了。”医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凛深吸一口气,暗暗祈祷行李检查能顺利通过。他知道,那枚戒指不仅是承诺,更是他想守护一生的心意,在这场风波过后,终将以最郑重的方式戴在栀栀手上。
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在检查室里回荡,医生冰凉的手套覆上江凛胃部的瞬间,他浑身肌肉骤然绷紧。余光瞥见栀栀攥着衣角、满脸担忧的模样,喉结滚动着挤出沙哑的字句:“栀栀……你出去等我吧……”
栀栀一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的褶皱。她望着江凛刻意绷直的脊背,那道因隐忍而微微颤抖的线条刺痛了她的眼睛。消毒水的气味里,隐约飘来江凛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好,我就在门口。”她轻声应下,转身时却悄悄将诊室门虚掩。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缝斜斜切进来,在江凛苍白的侧脸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听见医生按压的闷响,听见江凛极力压抑的闷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泪水突然漫上眼眶。
此刻的江凛正死死咬住下唇,冷汗顺着额角滑进枕巾。他在剧痛中恍惚想着,等戒指送到手上,一定要选个阳光正好的日子,在开满格桑花的草地上,让栀栀笑着戴上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地躺在病床上,连疼痛都不敢让她看见。
医生的手指刚按压第三下,江凛突然脸色骤变,胃部翻涌的恶心感如汹涌潮水般袭来。他猛地偏过头,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怎么了?”医生停下动作,目光警惕。江凛抬手捂住嘴,喉结剧烈滚动,声音从指缝间艰难溢出:“对、对不起……想吐……”
门外的栀栀听见动静,再也顾不上江凛之前的嘱咐,推门冲了进来。只见江凛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她慌忙抓起一旁的呕吐盆,半跪在床边托住江凛的后背:“别忍着,吐出来会好受些……”
江凛紧闭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胃里的绞痛和翻涌的恶心感几乎将他淹没,可即便在这般狼狈的时刻,他仍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生怕呕吐物溅到栀栀身上。
江凛弓着身子剧烈干呕,指节攥着呕吐盆泛出青白。几番痉挛后,只呕出几口浑浊的酸水,在瓷盆里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脱力般向后跌回枕头,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上,连睫毛都在轻轻颤动。
“好些了吗?”栀栀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擦拭他唇角的水渍。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心口猛地一揪——明明刚量过体温,可他掌心的温度却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江凛勉强扯出个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让你看笑话了。”他别开眼不去看她泛红的眼眶,余光却瞥见医生皱眉在病历本上记录的动作。胃里残留的灼烧感翻涌上来,混着没说出口的担忧。
医生笔尖重重顿在病历本上,墨痕晕开深色涟漪:“去做个胃镜,看看术后创口恢复情况。”他摘下听诊器,金属圆环碰撞声在寂静的检查室格外刺耳。
栀栀握着江凛的手骤然收紧,察觉到他指尖不可见的轻颤。江凛喉结艰难滚动,勉强扯出笑容:“小题大做了,可能就是早饭吃急了。”话尾却被又一阵泛酸的恶心感冲散,他别过脸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现在就去预约。”医生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空气瞬间凝固。栀栀起身时,江凛突然攥住她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俯身时,听见他用气音在耳畔说:“别担心...我没事。”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却掩不住字句里的虚张声势。
走廊里传来推车轱辘的声响,江凛被缓缓推进内镜室。栀栀站在磨砂玻璃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在冷白光下蜷缩成小小一团,忽然想起天山雪地里那个永远挺直脊梁的人。消毒水味道愈发刺鼻,她攥紧手机,等待着检查结果。
江凛躺在检查床上,喉间被呛入麻醉喷雾的苦涩还未消散。内镜导管冰凉的触感顺着舌根滑入,他下意识攥紧床单,胃袋在异物侵入的瞬间剧烈抽搐。检查室顶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混着器械在口腔内搅动的细微水声。
“放松,别吞咽。”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江凛死死咬住牙垫,喉咙被导管撑得发疼,鼻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与胃酸混合的气味。他数着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下跳动都像是在啃噬神经。朦胧间,他想起行李夹层里那枚戒指,突然觉得此刻的狼狈与未来的期许形成荒诞的反差。
当导管终于抽出的瞬间,江凛几乎脱力地瘫在床上,嘴角还挂着黏液,呼吸带着破碎的颤抖。他强撑着向门口望去,透过内镜室的磨砂玻璃,隐约看见栀栀来回踱步的身影——那抹晃动的亮色,成了这场煎熬中唯一的光。
江凛半阖着眼,喉咙还残留着酸涩肿胀的刺痛感,只觉温热的指腹轻轻托起他的下颌。栀栀的动作极轻,纸巾擦过嘴角时仿佛羽毛扫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薰衣草护手霜气息。
“医生,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江凛费力睁开眼,正对上她泛红的眼眶,睫毛上还悬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检查室外走廊的灯光斜斜切进来,在她眼下投出青影,显见是这几日守夜熬出的疲惫。
“半小时后取报告。”医生摘下乳胶手套,金属器械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先去观察室休息,别吃东西。”
栀栀轻轻“嗯”了一声,扶着江凛坐起时,掌心的温度透过病号服渗进他发凉的皮肤。江凛靠在她肩头,闻着她发间混着医院消毒水的茉莉香,忽然想起行李里那枚藏了许久的戒指。此刻胃袋还在隐隐抽痛,可他却在昏沉间暗自盘算——等熬过这关,等戒指送到手上,一定要带她去吃最地道的石锅鸡,看她吃得脸颊泛红、眉眼弯弯的模样。
江凛浑身脱力地瘫坐在检查床上,头无力地歪向栀栀肩头。内镜检查后的不适感如潮水般翻涌,喉咙又肿又涩,胃里也绞着钝痛。他轻颤着睫毛,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虚弱得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栀栀心疼地搂住他,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难受就睡会儿,我在这儿守着。”她贴着他耳边轻声呢喃,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耳垂,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江凛微微摇了摇头,喉间溢出模糊的音节,仿佛在说“不想睡”。他生怕闭上眼,那些难受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更怕一睁眼,又错过身旁人的关切神情。在这寂静的检查室里,他只能紧紧倚靠着栀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不适与温暖交织的感受中,等待着煎熬过去。
栀栀见江凛皱着眉头难受的样子,灵机一动,轻声开口:“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溜出别墅去养老院荡秋千的事吗?那天晚上可把两家人急坏了。”
江凛勉强睁开眼,唇角微微动了动,示意在听。栀栀见状继续说下去:“那天下午,咱俩在院子里玩腻了,你突然说看到养老院的秋千特别漂亮,我们就翻墙跑出去了。那时候我还害怕被发现,你却拍着胸脯说有你在。”
回忆起往事,栀栀的语气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到了养老院,你非要让我先坐上去,结果推得太用力,我吓得直尖叫。后来换你坐,我故意使坏,把你荡得老高,你吓得脸都白了,还嘴硬说一点都不害怕。”说着说着,栀栀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