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将后背的衣衫瞬间浸透。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一团浸透冰水的棉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眼前不断闪过那套扭曲的外骨骼装甲,此刻它不再只是冰冷的机械,而是化作一副狰狞的刑具。装甲设备卡死的设计原理她再清楚不过,除非用激光切断坚韧的肌腱,否则穿戴者根本无法脱离。
没有烈士遗体,肌腱却完好无损。这个残酷的逻辑链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窒息的真相里。那被切断的,竟然只能是活生生的人!栀栀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医疗床的手几乎失去力气。她不敢去想那位战士在生命最后一刻,承受了怎样的剧痛与绝望,更不敢细思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
江凛倚着医疗床的金属栏杆,指节因用力攥握而泛白,骨节凸起如嶙峋的山岩。他的目光越过栀栀,落在帐篷外摇晃的阴影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陈凌峰不是会坐视不管的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牵扯出伤口的刺痛,却不及心底翻涌的寒意,“装甲续航出问题时,他连夜把我们从实验室拽出来训话,勒令三天必须改装升级——现在闹出人命,他反倒销声匿迹?”
帆布帐篷被山风拍打得猎猎作响,像是某种不详的呜咽。江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出诡异的红梅。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栀栀,眼中翻涌的猜疑几乎要将人吞噬:“这根本不是疏忽,有人想让一些事永远沉下去。”
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医疗帐篷外的风骤然变得狂躁。栀栀眼角余光瞥见帆布上突兀出现的人影——那轮廓扭曲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正蹑手蹑脚地靠近。她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去,冰凉的手掌死死捂住江凛即将开口的嘴。
江凛惊愕地瞪大双眼,后颈撞到铁架床发出闷响。栀栀用膝盖抵住他不安分的动作,另一只手比出噤声的手势,指甲深深掐进他肩头。两人急促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交织,帐篷外传来靴子碾过碎石的细碎声响,那人影在布帘外停顿片刻,又缓缓朝帐篷入口移动,腰间挂着的金属物件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盖,栀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锋利的军刀挑开门帘的瞬间,月光裹挟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倾泻而入,刀刃上未干涸的血迹在月色下泛着暗红。持刃的手戴着黑色战术手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刀劈下。
江凛猛地挣扎起身,却被栀栀死死按住。她颤抖着将他护在身后,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个字。帐篷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某种嗜血野兽在逼近。随着军刀完全挑开门帘,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缓缓显现,面具上的呼吸孔发出诡异的嘶鸣,让人不寒而栗。
军刀悬在半空突然凝滞,金属碰撞声戛然而止。高大身影利落地扯下防毒面具,陈凌峰棱角分明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往日威严的眉眼此刻凝结着冰霜,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他身后的夜色里,隐约传来皮靴踩碎枯枝的脆响,显然追兵不止一人。
“三分钟前有人切断了营地监控。”陈凌峰反手将军刀插入靴筒,动作带起的风掀动帐篷边角,“现在整个后山都是眼线,你们必须立刻跟我走。”他伸手扯开医疗床的白布,露出底下暗门的金属环,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重锤,“别问为什么——想给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就闭紧嘴。”
陈凌峰瞥见江凛腹部已经洇红一片的纱布,眉头狠狠一皱,二话不说蹲下身,手臂一伸,将江凛稳稳地背在了背上。江凛闷哼一声,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愈发苍白如纸。陈凌峰迅速调整了一下背上人的位置,转头看向栀栀,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跟上!”
说罢,他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暗门后的通道往下走去。栀栀深吸一口气,紧跟其后。一踏入这通道,她便发现这并非是人工刻意打造的密道,而是天山山脉历经岁月侵蚀,自然形成的山体裂缝。脚下高低不平,尖锐的石块时不时擦过鞋底,发出刺耳的声响。头顶的缝隙里,偶尔有细碎的砂石掉落,砸在她的肩头。
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泥土与岩石的味道。昏暗的光线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陈凌峰宽厚的背影,他背着江凛,脚步沉稳却又迅速,仿佛对这崎岖的路径十分熟悉。栀栀咬了咬牙,努力加快脚步,不让自己掉队,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不知道这条裂缝会通向何处,又会面临怎样的未知……
陈凌峰在那片稍显平缓的石腔内停下脚步,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他稳稳地将江凛放下,动作轻柔却不失干脆。江凛靠着石壁缓缓坐下,脸上毫无血色,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
陈凌峰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在栀栀和江凛之间扫视了一圈,沉声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么?”
栀栀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却又被江凛抢了先。江凛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疲惫与疑惑,“陈中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骨骼装甲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之前却一直没出现,现在又突然带我们来这里,还……还有那些想对我们不利的人。”
陈凌峰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缓缓蹲下身子,目光深邃地看向两人,“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外骨骼装甲的故障背后,牵扯到了一些不想让真相曝光的势力……”
栀栀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军事演习吗?怎么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如此复杂。
陈凌峰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周前我们突袭了红方营地。”说着,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急救包,眼神示意江凛把上衣脱掉。江凛咬了咬牙,费力地解开衣扣,露出了渗血的伤口。
陈凌峰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一边继续说道:“这种趁其不备突袭的方法之前我们演习总是用,很正常。可是……红方的营地里没有人……”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凝重。
栀栀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一个营地里面没有人!怎么可能啊?!”
陈凌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开始给江凛换药,“我一开始以为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我开始排查是否能通过卫星或者雷达锁定我们外骨骼装甲的行踪。毕竟这么大规模的迁移必须提前进行。”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仿佛陷入了对当时情景的回忆中。
陈凌峰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熟练地为江凛包扎伤口,一边继续说道:“我尝试使用北斗系统观察我们的猎鹰小组,看不到,你们的隐蔽图层做的很好,我尝试使用雷达扫描,也不会找到任何一台外骨骼装甲。”他的语气平淡,却难掩话语中透露出的疑惑与警惕。
江凛微微皱眉,伤口的疼痛让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强忍着不适问道:“中校,按道理说,我们的外骨骼装甲不可能在北斗系统和雷达上完全消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陈凌峰点点头,目光深邃而严肃,“没错,当时我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猎鹰小组的行动路线一直是严格保密的,可红方营地却空无一人,而我们的装备又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这背后肯定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操控,而且这股势力很不简单,能够干扰我们的卫星系统和雷达监测。”
栀栀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道:“那后来呢?我们有没有找到一些线索?”
陈凌峰轻轻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看向石腔的深处,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陈凌峰拧紧药瓶的盖子,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要向上级汇报,我发现我们没法联系了,通讯系统完全被切断了……”
江凛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通讯系统被切断?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最先进的加密通讯设备,而且还有备用线路,怎么会一点信号都没有?”
栀栀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她看向陈凌峰,声音有些发颤:“中校,这说明……说明有内鬼,或者是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外部力量在针对我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