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伸手握住栀栀颤抖的指尖,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手背轻轻摩挲,试图抚平她紧绷的情绪。他往旁边的折叠椅挪去,动作虽慢却刻意做得轻松,笑着挑眉道:\"没事啦,我就在这坐着陪着你们,保证不动手添乱。\"说着拍了拍椅面,顺势坐下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闷响,额角却因牵扯到伤口沁出细密的汗珠。他飞快用袖口擦去,又挺直脊背,像展示战利品般晃了晃挂在胸前的工作证:\"你看,医生批准我半日活动,绝不违规。\"
栀栀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转身在储物柜里翻找,塑料柜门开合间带起一阵清脆响动。她抽出几包未开封的防护服,利落地拆开包装,将蓬松的布料叠成厚实的软垫,轻轻塞到江凛背后给他当枕头。\"就会给自己找事。\"她嘟囔着,指尖却轻柔地调整着枕头的角度,直到确认不会压迫到他的伤口,\"伤口要是疼了,立刻告诉我。\"
江凛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伸手拽住她的袖口轻轻一拉。栀栀猝不及防往前倾了倾,就听见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低语:\"知道啦,我的专属“医疗官”。\"
栀栀轻咬着下唇,故意把身子侧过去,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回设备上。她的双手稳稳地操作着仪器,眼神专注而坚定,时不时低头看看手中的记录数据,似乎完全将江凛抛到了脑后。
可实际上,她的心跳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江凛的声音和举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告诉自己要专注于工作。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旁边的江凛,看到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心中又涌起一丝安心。
实验室里只有设备轻微的运转声和她偶尔记录数据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她全神贯注地调试着设备,决心要把这项任务出色完成。
江凛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到桌上摊开的检测报告上。他微微探身,动作轻缓地拿起那叠报告,纸张翻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垂眸专注地逐行查看,眼神不时在数据和图表间游移。
察觉到报告中的一些细节,他从口袋里摸出笔,手指轻轻转动笔身,思索片刻后,开始在报告边缘空白处做批注。字迹工整有力,在洁白的纸面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偶尔他会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某个复杂的问题,随后又流畅地写下自己的见解,整个过程安静又专注,仿佛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栀栀直起腰,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终于完成了设备的调试。她舒展了下身体,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到江凛正埋首于检测报告前。他微微弓着背,苍白的手指捏着笔,时不时在纸上批注着什么。灯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轮廓,只是那略显虚弱的模样,还是让栀栀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江凛身旁,目光扫过他写下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分析得精准到位。“你呀,都不好好休息。”栀栀嗔怪地低语,语气里满是心疼,伸手轻轻拿走他手中的笔,“身体还没好全呢,别太累着自己。”
江凛沉浸在报告的内容里,冷不丁手中的笔被抽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茫然。看清是栀栀后,他微微撅起嘴,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委屈,就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我就看看,也没累着。”他小声嘟囔着,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伸手想去拿回笔,却又在看到栀栀略带责备的眼神后,讪讪地收回了手,“那我休息会儿,不过等下你得让我接着看。”
栀栀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笔轻轻敲了下江凛的头,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哦。”她故意板起脸,语气严肃,可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关切却出卖了她。江凛缩了缩脖子,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好好好,我听话。”他伸手轻轻拉了拉栀栀的衣角,像在讨好,“不过你先把笔放这儿,等我休息好了就看一眼,就一眼,行不?”
栀栀挑眉,将笔稳稳攥在手中,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行啊!当然行了,不过就是我一天不理你而已,怎么不行呢?”她故意拖长尾音,歪着头,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江凛,一副“你试试看”的架势。江凛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伸出手拉住栀栀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别呀,我错了,我不看了还不行嘛。”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你可不能一天不理我,我保证好好休息,不惹你生气了。”
听到江凛的保证,栀栀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弧度,脸上分明写着“这还差不多”。她将笔放到一旁,双手抱胸,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似乎在确认江凛话语的可信度。而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温柔地捋了捋江凛额前凌乱的头发,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好好养着,等你彻底好了,再一起研究也不迟。”
江凛无奈地笑笑,知道拗不过栀栀,便乖乖听话。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干坐着实在有些无趣,又不能插手帮忙。他瞥见一旁的纸笔,眼睛一亮,拿起笔在空白纸上随意画了起来。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专注地勾勒着线条,先是画出一个小巧的脑袋,接着是灵动的双眼和俏皮的嘴角,不用想便知画的是栀栀。他不时抬眼偷偷瞧一瞧认真工作的栀栀,再添上几笔细节,那纸上的小人渐渐有了神韵,活脱脱就是个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栀栀。画完后,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江凛刚准备把画好的画拿给栀栀看,脸上还带着一抹期待的笑意。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官兵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套外骨骼装甲。那装甲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在冰冷的金属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凛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一凛,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伤口,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却顾不上疼痛,目光紧紧地锁住那套血迹斑斑的装甲。栀栀也被这动静吸引,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栀栀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套外骨骼装甲,手指触碰到上面还带着温度的血迹时,她的身子猛地一抖。当目光落在装甲那诡异的弯折角度上,她的呼吸陡然一滞。那角度实在太过怪异,仿佛是这坚硬的装甲将里面的人硬生生地折断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恐怖与惨烈。
江凛也注意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与愤怒。
官兵站在一旁,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声音也跟着抖个不停:“这……这是前沿阵地的弟兄们拼了命抢回来的,穿着这装甲的兄弟……已经……已经牺牲了,当时敌人火力太猛,这装甲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们……我们也没来得及救下他……”
栀栀的手死死攥着那套外骨骼装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呆呆地凝视着,眼神空洞而又满是悲戚,仿佛眼前这带着血迹、弯折诡异的装甲,还残留着牺牲者最后的温度与挣扎。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仪器发出的细微嗡鸣,似在为这惨烈的牺牲而低泣。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战士穿着这装甲与敌人殊死搏斗的场景,那扭曲的角度仿佛是战士在生命最后一刻遭受的无情碾压。良久,栀栀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可那股酸涩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鼻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江凛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套血迹斑斑、弯折诡异的外骨骼装甲上,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都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愧疚与愤怒。眼前的这副惨状,是他和杨辉倾注无数心血研发的成果,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他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在狠狠地剜着自己的心。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才幽幽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麻烦……麻烦转告陈中校,我会立刻排查设备故障原因……给逝者家属一个答复。”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波澜,缓缓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起装甲的损坏之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坚定,仿佛在向逝去的战士承诺,一定会找出真相。
栀栀听到江凛的话,像是从噩梦中被唤醒,身子猛地一颤,眼神也逐渐有了焦距。她看着江凛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那套带着血迹的外骨骼装甲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