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宫田与明贺之之间的关系——她爸爸最爱宫田那副老艺伎的作态与气味,像怀旧又像附骨之疽。
但她没料到,宫田的身影还未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屋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月脚步一顿,本能地偏头望去。
榻榻米门缝透出一线光,她本想直接推门,却在那光景之中愣住。
她看到一名穿着超短服装cos日式女高制服的年轻女子。
献媚地跳着摆臀舞。
明月面无表情地“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手扶额角,头皮发麻,扭头看向乔明:“……他叫了几个?”
乔明伸出两根手指。
明月抿唇,倒不是愤怒,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宫田面前和别的女人.....
宫田……那个跟了明贺之二十年的老相好啊。
明月记得上辈子,这女人一直陪着明贺之,两人相差近二十岁,情分却稳得像亲人。
明月就是因为这个年纪差,才嘲讽他爸爸‘只爱老母鸡’。
她朝走廊尽头望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宫田早走了。
身后榻里再度传来娇嗲的樱花声。
明月忍无可忍,手指在发根狠狠挠了几下,头皮发热,冷声道:
“等那禽兽完事了,告诉我一声,我先下楼吃点热的。”
乔明颔首,沉默。
她迈开步子,踩着榻榻米下楼,身后传来屋里那女人的尖叫求饶声:“呀美爹【不要】”
明月脚下一顿,手指攥成拳,冷笑了一声。
——禽兽是明家的遗传病。
明老太上次来内陆时,和她说了为什么和明老爷子离婚的原因......
*
新宿街头
明月离开了大和屋,一路踩着新宿破旧斑驳的人行道往东走。
夜风轻擦过脸,她把风衣领子立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部沉甸甸的富士Finepix 4700Z相机——是她最爱的随身数码相机,镜头干净,色彩真实,对夜景尤其敏感。
她刚才一路从歌舞伎町小巷拍到了花园神社,又拐进了Golden Gai,拍下许多涂鸦、电线、喝醉的上班族和奇装异服的少女。
她喜欢街头文化——混乱、粗粝、真实,像她活着的方式。
新宿这个时代的夜晚,还远不如后世的明亮浮夸。
那年头流行的,是章鱼烧、御好烧、炸鸡块便当、烤串和瓶装清酒。
她钻进一家只摆了四张矮桌的小店,叫了一份关东煮,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继续整理照片。
她想把刚拍的那张巷口“女仆与黑道少年对视”的画面发给傅祈年。
可惜,2000年,qq虽能收图片,却慢得像老太太过马路。
而远程视频?基本不存在。
电脑摄像头是稀罕物,网络延迟卡得要死,只有聊天室能打字。
她看着手里的照片,有点遗憾。
她掏出翻盖机,用国际长途发了条短信:“你要是现在能看图就好了。”
*
回到大和屋
两个小时后,深夜一点,明月提着一袋炸鸡和几张照片回到大和屋。
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不太正经的味道。
榻榻米潮湿发闷的木味,混着烟、熏香和令人不适的体热。
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走过去一把推开窗,让东京夜晚的风穿堂而过。
“老爸,”她斜倚着窗沿,语气似笑非笑,“我发现你真的挺……不要脸,叫了宫田,再叫一个女的,真够可以的,还让人喊你亲爹!”
明贺之坐在地上,换了身居家的棉麻睡衣,手里正慢条斯理地泡一壶茶,神色松弛,像只吃饱喝足的老虎。
他看她一眼,舔了舔嘴角,似笑非笑:
“怎么?傅祈年没让你喊过?”
这句话一下戳进了明月心口。
她没说话,眼睛避开了他。
明贺之嗤笑了一声,起身倒了两杯梅酒,递给她,“民宿你自己看着办。现在有钱,就趁着鬼子不买房多入手几套。买地、买整栋,整成招待所或者情趣屋,都行。”
他顿了顿,慢悠悠说:“日本人现在守规矩,但也穷得干瘪,钱到位,谁都点头哈腰。”
明月接过酒,站在窗边,头发被夜风吹起。
她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对宫田女士好一点,好歹做了你那么多年的情妇。”
明贺之笑了,笑声沙哑又带点讥诮:“管好你自己,老子的事,你少插嘴!”
*
傅家老宅
傅祈年摘下眼镜,刚准备关电脑睡觉,桌上的电脑弹出一个新消息。
【qq系统提示:您有新图片消息】
点开,是一张新宿街头的夜景:霓虹交错的巷子,一个背着包的猫耳少女走进黑巷,画面色调冷寂,又极具电影感。
“这个女人。”傅祈年嘴角扬了一下,点开回复框:
【你拍得真好,可惜没你本人好看。】
他又追加一条:
【老婆,我想视频,想看你原始的样子——不修图,不化妆,睁眼看我。】
明月【老流氓。】
她本想调戏几句,可一想到明贺之今天的场面——那cos学生一样的女人,一口一个“呀美谍,不要,不要”的妖腔腔,她胃口都被搞坏了。
虽然傅祈年也喜欢她cos制服装,可比起明贺之训兽般的怪癖,他可是正常了很多。
她盯着傅祈年的头像发呆,良久才回道:
【老公,你不像某人真好!】
傅祈年:“?”
她紧接着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包。
那年qq还不能视频,表情包只有几个,明月发的,是最土的那个——一个黄黄的卡通脸咧嘴笑得极贱。
傅祈年懵懵的,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
边防宿舍·清晨
天还没亮,宿舍窗帘透进一缕惨淡的晨灰,远处传来哨岗换班时兵士压低嗓音的交接口令。
傅北辰翻了个身,额头渗着细汗,身体却火热得像是浸在炙烤的河滩里。
梦还没散尽,他却已经醒了。
他刚才做梦了。
又是那种梦。
梦里,他和一个女人困在狭小逼仄的旧电影院,四周漆黑,荧幕投下斑驳白光。
她靠在他怀里,气息轻软地拂过他的耳根。白裙滑落,露出肩膀和锁骨,再是胸前一片令人窒息的雪色。
她没说话,却低低地笑了声,手指抚上他的小腹。
他一边抑制呼吸,一边被她引导着堕落。他的手也伸过去,触到她滑腻的大腿,和梦中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对视时,突然——
她的脸清晰了。
那是……明月。
他几乎是被吓醒的。